第七十三章 告誡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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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安是個聰明人,知道許寒演完了冠冕堂皇的戲后,眼下就是要敲詐勒索弈國。 堂堂一國之君,甚至是剿滅瑄國后,整個天下唯一的君王,令所有藩王都聞風喪膽的存在,卻要被一名出身低微的叛將要脅。 這是恥辱,莫大的恥辱。 君辱臣亡,如果換作平時,陳安定然會勃然大怒,憤然而去,絕不會丟李帝龍顏的份兒。 但是現下,陳安卻痛苦的發現,他根本就沒有大怒的底氣。 方才的連唬帶嚇已經試過,許寒根本就不怕,事先的盤算被膽大包天的許寒打亂,陳安已經別無選擇。 無奈之下,陳安只能苦著一張臉,問許寒有何條件。 開條件談買賣這種有失身份的事,許寒自然也是不必要做的,他笑而不語,向凌子瑞示意一眼。 凌子瑞會意,干咳了幾聲,笑道:“是這樣的,許將軍為李帝謀取雒陽,可謂是費盡心力,只因糧食不濟,所以不足以對韓王發動大規模的進攻,所以可否請李帝為我軍撥些糧食,如此,將士們吃飽了飯,才有力氣為弈國開疆拓土嘛?!?/br> 陳安這下明白了,趕情許寒這是在向他們勒索錢糧。 眼下許寒手下有兵馬近兩萬,這兩萬兵馬即使不打仗,每月耗糧也高達十萬斛之多,如果打仗的話,這個數字還要更。 盡管虔陽原有不少存糧,再加上從韓釗福那里敲來的幾十萬斛糧食,許寒目前的糧食還算將就夠用。 但許寒現在手中畢竟只有一個淮上郡,治下人口數量就那么多,滿狎的屯田還未見成效,僅憑這點家底,根本不足以支撐許寒向外擴張。 糧食對許寒來說,就如黃金一般珍貴,而弈國財大氣粗,恰恰最不缺的就是糧食。 “這個嘛……”陳安猶豫了起來。 許寒原本緩和的表情,頓時又陰沉起來。 “怎么,難道太子殿下的性命,再加上許某的一片忠心,竟換不得弈國區區幾斛糧食不成?” 一經威脅,陳安神色頓時一震,忙是笑道:“怎么會呢,將軍的提議很合理,陛下必會斟酌,但不知將軍需要多少糧食?!?/br> “不多不多,就這個數?!?/br> 旁邊的凌子瑞笑呵呵的抬起手,亮出了樹叉似的手指。 “五萬斛,確實不多,不用稟明陛下,陳某在這里就能做主?!?/br> 陳安松了口氣,這個數字對李禎濡來說,簡直是九牛一毛。 這時,許寒卻冷笑一聲,“陳大人會意錯了,是在五后面再加一個十?!?/br> 五十萬斛! 陳安大吃一驚,驚得眼珠子都差點迸出來。 那可是五十萬斛糧,足夠一萬兵馬吃十個多月,獅子大開口,這絕對是獅子大開口! 陳安這才意識到,許寒根本沒那么好心,竟是勒索得如此之狠。 “許將軍,恕我直言,將軍一張嘴就要五十萬斛糧,是不是有些過分了?!标惏踩滩蛔」钠鹩職?,表示出抗議。 “過分嗎?” 許寒冷哼一聲,“本將倒覺得,這五十萬斛糧食,跟陳大人和你們派系的未來相比,簡直是微不足道?!?/br> 此言一出,陳安的神色立時為之一震。 這輕描淡寫的一語,如利刃一般,深深戳中了陳安的軟脅。 陳安陷入了沉默,表情越來越陰沉。 凌子瑞見陳安似有拒絕的意思,便向許寒暗暗示意。 許寒明白凌子瑞的意思,他是想提醒自己,是否適當的將開價往下降一降,以免逼人太甚。 先前商量條件時,凌子瑞就對許寒的五十萬斛要價表示過懷疑,覺得開價實在太高,超出了對方的接受范圍。 許寒卻斷定陳安必定會接受,直到此時,面對著陳安猶豫的表情,他的判斷也絲毫未改變。 當下許寒不但對凌子瑞的暗示置之不理,還高聲又道:“陳大人你也別想跟本將討價還價,五十萬斛,一粒米都不能少,若是李帝不答應,就請他準備好白發人送黑發人吧?!?/br> 許寒是火上澆油,以更冷酷的嚴詞補了一記威脅。 沉默中的陳安面露驚色,猶豫了片刻,只得輕聲一嘆。 “五十萬斛雖然有些多,不過許將軍也是想為陛下效力,陳某回去之后,一定盡我所能向陛下陳明利害,盡可能勸陛下答應將軍所請?!?/br> 陳安無奈的一語,表明了他的妥協。 旁邊凌子瑞又驚又喜,喜的是陳安讓步,驚的卻是許寒判斷力之準確。 許寒卻表情淡然,仿佛陳安的妥協,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見得許寒面露滿意,陳安松了口氣,但就在他剛想問問何時能送還李厲時,許寒卻忽然又開了口。 “糧食的事就這么定下了,本將還有另外一件事,想請李帝應允?!?/br> 陳安臉色刷的一面,一顆心又頂到了嗓子眼,以為許寒還有什么過分的要求。 許寒卻淡淡笑道:“陳大人別慌,本將不會再要錢要糧,只是想跟李帝要一個人?!?/br> “不知是何人?”陳安一臉茫然。 “楊亥?!?/br> 在場眾人一聽楊亥之名,不無為之一動。 楊亥是太傅一脈的重要人物,陳安如今正好借著許寒之手,將楊亥這個棘手的政敵踢走,而且還可以趁機誣陷他跟許寒暗中串通,這正中陳安的下懷。 于是他雖然看不穿許寒的用意,但答應的卻很痛快。 敲定了兩樁條件,陳安只逗留一天,次日就急匆匆的返回開封。 其實按照時間,李禎濡早應該班師回朝,只需要派遣官員鎮守開封便是,奈何太子被叛賊許寒所擒,急怒攻心又心憂太子的安危,身體因此而每況愈下,不得不打延后回朝野。 陳安回往開封后,對李禎濡是苦心勸說,最終竟是說動了李禎濡,被迫答應了許寒開出的條件。 隨著五十萬斛糧食,以及楊亥陸續被送往虔陽,陳安再度來到虔陽,要求許寒履行承諾,放歸李厲。 許寒原本還在擔心,怕放歸李厲后,李禎濡反悔,發兵來攻。 不過,凌子瑞的司聞細作發回的最新情報,卻讓許寒寬下了心。 細作在情報中稱,李禎濡病情難愈,身體正越來越差,已回弈國皇城。 許寒想李禎濡既然已經回皇城,而且身染疾病,必然沒有精力來對付自己,這是其一。 而以李禎濡的年紀,加上眼下的病情,萬一突然間有個三長兩短一命嗚呼,李厲那時又不在,那么李炳就可以順理成章的繼位,那個時候反而將對自己極為不利。 諸般考慮之下,許寒決定放歸李厲。 這天午后,許寒親自率軍出城數里,歡送弈國太子。 “太子殿下啊,先前一番誤會,讓你吃了些許苦頭,還望你莫要記恨?!?/br> 并騎而行的許寒,笑呵呵的跟身邊的李厲道。 此時的李厲,斷腕仍未痊愈,臉上依然仍能看見鼻青臉腫的余跡,他所受的苦,顯然不止是“些許”。 李厲卻只能佯作笑臉,“那些事早就不記得了,咱們都是自家人,不說那客氣話?!?/br> 許寒策馬快行了幾步,拉開了與后面人的距離,似乎是有話跟李厲說。 李厲會意,不得不緊跟了上去。 “太子殿下,其許某知道,你心里可是恨我恨得要死,巴不得能將我碎尸萬段,對不?!?/br> 許寒忽然來了這么直白的一句。 李厲一怔,浮腫的臉表情尷尬,不知該怎么回答。 許寒笑了笑,淡淡道:“我猜想,太子殿下你現在心里想的,應該是回到朝堂之后,如何勸說起你父皇的大軍前來征伐本將,好為你報仇血恨吧?!?/br> 閑淡一語,正戳中李厲的心思。 “許將軍真會開玩笑,你能放我走,我感激還來不及,又怎會想著報復呢?!?/br> 被戳中心思的李厲,額頭滾汗,忙是訕訕笑著否認。 許寒嘴角掠過一絲冷笑,“太子殿下不承認也沒關系,咱們彼此心知肚明就是,不過本將可以跟你明言,你就算起傾國之兵而來,本將也能破之,到那個時候,太子殿下你輸的就不僅是一場戰斗,而是你弈國的江山?!?/br> 許寒那仿佛與生俱來般的自信,令李厲深深的感到了徹骨的寒意,而當他聽到最后那一句話時,心頭更是劇烈一震。 “據我細作所報,李帝之事,急怒攻心,如今身體是每況愈下,以李帝年近六旬的歲數,還能熬多久,只怕還真是個未知數?!?/br> 李厲身陷虔陽,不知弈國情況,而今聽聞其父皇染病,不禁大吃一驚。 “說句不好聽的話,李帝的大限,只怕很快將至,太子殿下你現在頭等大事,是如何跟你那六位好弟弟搶奪儲位,而不是跟我糾纏不休,我想以太子殿下的英明,應該不會分不清輕重吧?!?/br> 這一席話后,李厲陷入了沉默。 很顯然,許寒的話雖然不中聽,但話糙理卻不糙。 若說這位弈國太子,在幾秒鐘之前還心念著殺許寒,報仇雪恨的話,此時此刻,他卻早已把報仇之事忘的一干二凈。 “許寒這廝說得不錯,壓倒顯甫,奪得儲位才是重中之重,等我將弈國江山拿到手,到時還怕滅不了此賊嗎……” 李厲心中暗暗有了主意,陰沉的表情漸漸平伏。 許寒說話之時,目不轉睛的觀察著李厲的表情變化,他很快就看出,這位弈國太子是被自己說動了。 果然,李厲面露感激,拱手道:“多謝許將軍提醒,若不然,我還當真是誤了大事?!?/br> 許寒心中暗笑,嘴上卻贊道:“我果然沒看錯,太子殿下當真是雄才大略,弈國儲君繼承人定是非你莫屬,太子殿下,我許寒看好你喲?!?/br> 李厲被許寒恭維了幾句,心生幾分得意,不禁也哈哈大笑起來。 身后跟隨的凌子瑞,看著他二人談笑的樣子,心中由暗奇:“看那李厲笑得如此開懷,竟似對許將軍一點都沒了恨意,不知將軍給他灌了什么迷魂湯,竟會讓李厲這樣……” 心奇時,隊伍已送出虔陽十里外。 許寒勒馬而立,拱手道:“許某就送到這里,太子殿下一路保重,許某祝太子殿下得償所愿,到時還要多多仰仗太子殿下?!?/br> 李厲亦拱手笑道:“好說好說,咱們就此別過,告辭?!?/br> 一番客套,李厲遂在百余弈國士卒的保護下,望著北面的大道而去。 待得李厲走遠,凌子瑞撥馬近前,狐疑道:“將軍,你到底跟那李厲說了什么,怎么你們看起來倒似成了交心的朋友一般?!?/br> 許寒一笑,遂將先前所說道與了他。 凌子瑞這才恍然大悟,一張老臉不禁泛起贊嘆之色,“將軍這一招當真是妙極,那李厲縱然對咱們懷恨在心,也必然不敢再生事端,咱們就可以放心的對付那韓釗福了?!?/br> “話可不能說得這么滿,我看未必啊?!?/br> 許寒語氣中藏有深意,目光緩緩的轉向了西北方向。 他的目光穿越淮上盆地,翻越那雄偉起伏的秦嶺山脈,仿佛看到了那一座雄偉的城池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