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陳謂受傷
夜色美好,圓月高照。 今宵合家團圓,彭家堡卻注定不太平,里里外外,戒衛森嚴,鐵甲衛并排齊列,將彭家堡圍得猶如一個鐵桶,連只螞蟻都爬不進去,只派人到處散布消息。 今晚,彭虎將如約奉還樹舌丹芝,方圓神醫會當場將其入藥熬煮給龍音師太喝。 也就是說,陳謂再不動手,便沒機會了。 他整日在外頭打轉,想進去找唐醋魚套消息,奈何不得入,也絲毫沒見到唐醋魚的半點蹤跡。 無可奈何,心中漸生焦躁,時間已然來到戌時叁刻,再拖不得。 他躲在祠堂屋脊暗角,暗暗窺探里頭情形。 祠堂庭院,正中央擺了張檀香楠木桌,上頭正正擺著彭晴的牌位,還有一個銅爐,里頭燃著香火,白煙裊裊,叁炷香越燒越短,而樹舌丹芝,則堂而皇之地放在桌上,正待人采擷的模樣。 不遠處,冷香雪正在照看龍音,方圓挽著衣袖,和藥童忙前忙后,搗鼓藥材,搖扇看火,有條不紊地熬煮湯藥。 彭虎肅容盯著叁炷香,直到最后一點黑灰掉落。 余了了走近彭虎,聲若流泉叮咚,瑯瑯道:“彭幫主,時間已到,盜鬼沒有來,可見,樹舌丹芝對他并無吸引力,按照陸盟主的吩咐,你該將樹舌丹芝還給冷姑娘?!?/br> 彭虎拳頭攥得“咔啦”響,面色鐵青,他仰頭四顧,夜,靜悄悄的,只有晚風拂過樹梢的“沙沙”聲響。 他腦海中不由一遍遍回想起彭晴死去的情景。 同樣是這般寧靜的夜晚,本以為風平浪靜,他卻意外永遠失去至親的女兒。 如今想來,心中悲痛不減半分。 他高舉日月流星錘,指向茫茫黑夜,怒喝:“盜鬼!你個可恨的小賊,你還我晴兒命來!你出來?。?!” “樹舌丹芝名頭遠勝九轉還魂草百倍,為什么你不肯來???” 他眸底隱約閃爍水光,嘶吼半響,聲音漸低,面露沮喪之色,想來是徹底灰心。 方圓無奈搖頭,擺擺手,吩咐藥童:“去將桌上的樹舌丹芝拿過來,切碎下藥?!?/br> 藥童頷首,正要去,沒走兩步,一根鋼絲線猶如靈蛇出洞,迅速飛向樹舌丹芝。 眾人大驚,彭一揚聲道:“盜鬼來了,大家戒備!” 彭虎眼睛瞬間亮了,好呀!來得好! 今晚就是盜鬼償命之日。 他飛撲上前,抖轉手腕,流星錘幾圈纏繞住鋼絲線,鐵線與球體刮擦碰出激烈的火花。 對面僵住,想將鋼絲線拽回,奈何彭虎力大如牛。 幾番僵持,彭虎氣沉丹田,大喝一聲,搭上左手的流星錘,一并猛用力往回拽,對面傳來一聲嬌喝,一道婀娜身影從黑夜現身,隨之而來的,還有直沖彭虎面門來的毒蛤蟆。 彭虎視線一花,蛤蟆已近眼前,他躲閃不及,眼眸睜大。 說時遲那時快,一股勁風從斜旁里襲來,一物晃過,蛤蟆呱叫一聲,掉落地,身體被縛。 彭虎心有余悸,定睛去看,原是一串菩提佛珠手串,他手卸力,鋼絲線剎那收縮回去,如蛇卷舌。 庭中央,花襲人與蘇醒并肩而立,蘇醒一手攬抱住花襲人腰肢,穩住她身體,一手“啪嚓”打了個響指,他沖蛤蟆屈指一招。 蛤蟆似有靈性,身子一縮,掙脫佛珠束縛,跳躍到蘇醒手掌心。 余了了走上前,彎腰撿起菩提佛珠手串,輕輕拍走手串沾染的落灰,直起身,將手串戴回手掌心,雙手合十,語調悠慢地道了聲“阿彌陀佛”。 被小輩不計前嫌地救了,彭虎抹不開臉,但也真心誠意地道:“多謝?!?/br> 余了了搖頭微笑:“彭幫主不必客氣,不過舉手之勞罷了?!?/br> 彭家護衛列隊,將花蘇二人團團圍住,彭二怒瞪蘇醒,怨憤道:“血閻羅,還我家小姐命來!” 花襲人冷笑:“想要阿醒償命,恐怕你還沒有那個本事?!?/br> 她話音剛落,潛伏在暗夜的紫衣教徒紛紛跳出來,背朝花蘇二人,執刀面向彭家護衛,呈圍護姿態,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彭虎揚起流星錘,毫不客氣地痛罵:“好一對娼婦jian夫,食人花!血閻羅!今日你們既然來自投羅網,那彭家堡就是你們的葬身之地?!?/br> 蘇醒指腹輕輕摩挲蛤蟆長滿疙瘩的表皮,嘴角噙著一抹勝券在握的笑,語調散漫,自信道:“今日誰死誰活還未可知?!?/br> 雙方一言不合,直接開打,場面頓時一團亂。 峨眉派弟子圍在龍音師太身邊,使她免受波及。 梵門弟子自發負責保護方圓和藥童。 藥童踮起腳尖,去拿供桌上的樹舌丹芝。 此間便是最好的時機。 陳謂手扶檐角借力,騰躍而下,從暗處飛出,直沖藥童方位奔去。 他速度極快,藥童只覺一陣風猛然刮過,下一剎,手上一輕,樹舌丹芝頃刻被奪,他都沒反應過來,手心空空,傻愣愣地摸著后腦勺,呆呆地沖方圓喚了聲:“師傅?!?/br> 方圓拍大腿,恨鐵不成鋼地罵:“傻瓜?!?/br> 彭虎余光瞥見盜鬼身影,想去殺他,奈何被蘇醒與花襲人纏斗住,他氣急,聲音短促地叫:“彭一,全力抓住盜鬼!” 不知怎的,越運勁,他越頭昏,眼花花,險些連花襲人的鋼絲線都躲不開,直擦臉頰劃過,血絲頓涌。 彭家護衛也感渾身乏力,兵器都快握不住。 蘇醒得意地笑:“彭老虎啊彭老虎,你家后廚都混進了我紫衣神教的人,今日,你們全都要死在這兒,就讓我蘇醒來血洗彭家堡吧!哈哈哈!” 他可是特意命阿桔在彭家人的吃食里下了化功散,彭虎越用功,越氣虛。 彭虎握緊流星錘,杵在地上支撐自己,甩甩沉重的腦袋,恨聲罵:“小人!休得猖狂!” 花襲人冷哼一聲,趁勢追擊,鋼絲線沖彭虎脖子繞飛,顯然,她想割下彭虎腦袋。 龍音師太瞧見這一幕,淡聲道:“香雪,去給彭幫主解圍?!?/br> 冷香雪出乎意料,表情一變,并不情愿:“奶奶……他險些害慘你,孫女知你仁善大度,不會跟他計較,可我卻做不到?!?/br> 龍音師太遞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沉聲勸:“為了大局著想,峨眉派與彭家堡絕不能交惡,香雪,你將來要接管峨眉派,凡事便不能只顧自己心意?!?/br> 紫衣神教想要離間兩派,好從中獲利,可惜,她人雖老,心卻不盲。 冷香雪抿抿唇,到底聽勸,她揚袖,皎潔素練剎那飛出,擊開花襲人的鋼絲線。 花襲人面色一沉,滿臉不愉,“小丫頭,你找死?” 冷香雪面無表情,語氣淡淡,“食人花,我倒要領教一番你的功法?!?/br> 她吩咐左右:“師妹們,護好掌門?!?/br> 峨眉派師妹們齊聲應:“是,大師姐?!?/br> 隨即,冷香雪飛身上前,與花襲人纏斗起來。 陳謂也不耽擱,拿了東西就要走,誰知此刻,“咻咻”接連不斷的幾聲,忽然從圍攏式樣的房檐射出千絲百縷線,隱不見形,在月光照射下,絲線折泛金瑩碎芒,密密麻麻,鋒利如刀,像獵人用心編織的漁網,只待將盜鬼困在其中。 陳謂全神戒備,提氣丹田,左手攬著樹舌丹芝,右手大拇指從腰間一撥,一柄薄如蟬翼的軟劍“鏘”一聲出鞘,他握住、抽出,旋即,劍舞白花,噼里啪啦,絲線盡皆斬落在地。 他一邊解網,一邊要走,怎料,陸翊鴻忽然從祠堂內飛出,直沖他殺來。 本可偷襲,只不過陸翊鴻為人正直,從不做這等小人之舉,他特意中氣十足地喝:“小賊,納命來!” 聲音帶上內勁,猶如洪鐘敲響,叫人震耳欲聾。 這就是武林第一高手的實力,震懾人心。 陳謂心一跳,心道不妙,他急于脫身,奈何梵門沙彌一個接著一個絆住他腳步。 頃刻間,陸翊鴻已近身前,余了了不屑于以多欺少,拂袖命沙彌們退下,去助彭家人。 若論武功,陳謂當真不是陸翊鴻的對手。 因此,他不敢與陸翊鴻正面爭鋒,只做躲閃,伺機欲逃。 陸翊鴻沒下死手,反倒像故意捉弄,就想看看傳聞中的盜鬼輕功究竟有多了得。 越觀察,他心中越發暗暗稱奇。 盜鬼,有號無名,輕功卓絕,身法極快。 聽說沒有人能夠追上他,連他真容都不得見,似鬼影,故號盜鬼。 陳謂一身毫無花紋修飾的樸素黑衣,頭戴青銅獠牙面具,縱是鸞鸞來了,也很難將他辨認出來。 陸翊鴻有點好奇他的年紀,幾番出手,想要取下他面具,陳謂察覺他意圖,敏捷避開他的手。 從未有一刻,他猶如一只老鼠,被人這般耍弄,陳謂心中不免生出幾分暗惱,他左手悄悄抽出袖間暗器,趁其不備,對準陸翊鴻的印堂猛然射出。 陸翊鴻眼睛一閃,迅速扭頭躲過,他冷下聲音:“到底鼠輩,好生毒辣?!?/br> 幽幽子夜,晚風拂過,陳謂瞳眸漆黑,壓低聲線,陰陽怪氣道:“不及陸盟主光明磊落?!?/br> 陸翊鴻聽懂他的挖苦,確實,為了滿足彭虎的心愿,他刻意命人封鎖消息,還躲在祠堂內,就是怕盜鬼聽說他在此,不敢現身。 他搖頭失笑,不欲多言,只道:“你有什么遺言,留著給彭老虎說罷?!?/br> 他運功,氣凝如山,罡風獵獵,白袍翻飛,陳謂心知他這回動真格,想跑,然,陸翊鴻掌風已至,他修煉明玉神功,已然登頂,無需兵器劍刃,也可傷人性命。 陳謂被他掌風鎮住,四肢酥麻,陸翊鴻拍掌送來,正中他心口。 陳謂只覺臟腑好似碎裂一般,劇痛當場,喉間一甜,嘴角緩慢溢出一絲烏黑血跡。 陸翊鴻五指成爪,正要擒他肩膀,讓他伏誅。 忽而,蘇醒飛身上前,直擊他后背空門。 陸翊鴻注意力不由分散,轉身去應付蘇醒。 二人你來我往,蘇醒不時耍小聰明,用蠱蟲偷襲陸翊鴻,陸翊鴻與他交鋒,近距離看他深邃眉眼,只覺莫名眼熟,他眼皮一跳,腦海中不由想起故人身影——南蠻,一個擅蠱的苗疆女。 陳謂見狀,尋隙溜走,他速度飛快,眨眼間就沒了身影。 陸翊鴻一個心神不守,蘇醒的蜘蛛張開獠牙即將咬到他臉頰,卻在最后一刻,蘇醒手一拽蜘蛛絲,將蜘蛛收回袖中,他眼神復雜地看了陸翊鴻一眼,沖手下人喊:“撤退!走!” 花襲人聽見,便不想與冷香雪打了,攻勢漸弱,尋機離開。 冷香雪本就沒多少心思幫彭虎,見她要走,輕易收了勢,折返回龍音師太身邊。 紫衣教徒也邊打邊退。 彭虎失力地跌倒在地,眼睜睜看殺女仇人一個個離開,想追卻是無能為力,恨自己無能,自責不已,淚珠從眼角滑落,砸在地面,揚起飛灰。 晴兒,爹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