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陳謂蘇醒
冷香雪在余了了、彭虎一幫人的護送下,離開隴西,前往峨眉山。 鸞鸞隨陸云錦、趙英等人給他們送行。 中途,鸞鸞放心不下陳謂,正想回后廂房照顧陳謂,陸云錦拉住她。 “怎么了?” 對上他,鸞鸞到底有幾分心虛氣短。 陸云錦不好在人前與鸞鸞過于親密,指腹摩挲她衣袖兩下,又松開她手,緩聲道:“你父母大約有話要跟你說,你且等等?!?/br> “嗯?!?/br> 鸞鸞大致能猜到爹媽會和她說些什么,并不是很情愿,語氣有點勉強,“好吧?!?/br> 她靜靜候在一側,等趙英與彭虎說完話,目送冷香雪一行人離開,趙英終于有空來尋鸞鸞。 她目光在人群巡視一圈,瞧見鸞鸞安生待在那兒,乖巧地望著她,與她對視一瞬間,她莞爾笑喚:“mama,我在這兒?!?/br> 趙英一顆心被她安撫下來,臉色好看許多,走過去,拉起鸞鸞的手,往客棧大堂行去,一邊與她閑話家常。 溫禹澤和陸云錦這對翁婿不緊不慢地墜在后頭,氣氛有些微妙。 溫禹澤余光偷偷打量陸云錦。 陸云錦目不斜視,看著前方的臺階,自然地提起衣擺踏上去,啟唇道:“溫叔叔有話不妨直說?!?/br> 沒想到自己被小輩抓包,溫禹澤咳了咳,停頓一下,還是決定開門見山。 “云錦,這幾日外頭有些風言風語,傳得不太好聽,你可千萬不要往心里去?!?/br> “枳句來巢,空xue來風?!?/br> 陸云錦輕笑一聲,笑容品著卻有幾分苦澀,語氣自嘲。 “鸞鸞心中之人不是我,而是陳謂?!?/br> “溫叔叔,看來,你我兩家的婚事,約莫要作罷了?!?/br> “不不不?!?/br> 溫禹澤連忙擺手,他對陸云錦這個女婿是一萬分的滿意,女兒感情用事,他可比女兒看得清楚,自然要為女兒謀劃好將來。 “鸞鸞只是年紀小,不懂事,自古以來,男女婚嫁,皆由父母做主,我和阿英不點頭,她也沒辦法任性嫁給陳謂?!?/br> 陸云錦沉默一瞬,問:“趙門主也是這樣想的嗎?” 在鴛鴦門,做主權最大的人是趙英,畢竟溫禹澤是入贅趙家,沒有多少話語權。 溫禹澤沉默幾息,陸云錦就知道趙英的態度了,趙英對他幼年弄丟鸞鸞一事始終耿耿于懷,如今鸞鸞不選他,她大概率是樂見其成的。 氣氛僵持,兩人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如此,溫叔叔還有什么好說的?” “你若恒心堅定,事情未必沒有轉機?!?/br> 兩人頓住腳步,對視一眼。 溫禹澤頗有點憂慮地勸:“云錦,你畢竟年長鸞鸞一歲,做為哥哥,你應當多包容她?!?/br> “溫叔叔,其實我想說,”陸云錦反倒輕輕一笑:“無論你和趙門主態度如何,我都會堅持我的決定,我當年既選擇了鸞鸞,這輩子,我的心意就不會更改?!?/br> 溫禹澤大松口氣,抬手拍了拍陸云錦肩膀,贊:“好孩子?!?/br> 另一邊,母女二人的氛圍可就沒有這邊和諧了,好在鸞鸞性子軟,不會和趙英硬碰硬。 趙英一開口就是命令的口氣:“鸞鸞,你在外頭漂泊這么多年,現在也是時候該回家了,明日,我們便收拾行囊回平江城?!?/br> 鸞鸞不肯:“我要等大師兄醒過來再說?!?/br> 趙英停住腳步,不滿地拿食指戳鸞鸞腦門:“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帶你回家認祖歸宗,我前幾天寫信回鴛鴦門,族中長輩知曉你回來,都不停催我和你爹盡早帶你回去,你還要耽擱?” “可是,大師兄腦內淤血未散,不宜顛簸上路?!?/br> 她拉住趙英的手臂,拿出小棉襖的姿態撒嬌賣乖:“好娘親,只要大師兄一醒,我立馬跟你和爹爹回家!好不好?求求你了?!?/br> 她搖晃趙英的胳臂。 趙英再壞的脾氣都給她磨沒了,無可奈何:“好吧,那再等兩日?!?/br> “我先說好啊,最多兩日?!?/br> 鸞鸞笑:“好好好,我都聽mama的?!?/br> 趙英曲指刮她鼻梁,笑容寵溺:“你這丫頭,別的不會,哄人歡心倒是一流?!?/br> * 客棧一下子空了許多人,許棠追求鸞鸞越發沒了顧忌。 這日傍晚,霞光漫天。 他興致勃勃地抓了一罐子蝴蝶,裝在透明的玻璃瓶子里,跑去送給鸞鸞。 “趙小姐,你看,這次我運氣不錯,還給你抓了一只玉帶鳳蝶?!?/br> 他獻寶一樣,將罐子拿到鸞鸞跟前給她看。 鸞鸞確實喜歡這些漂亮蝴蝶,不由多看兩眼,可到底不會收下,委婉拒絕。 “許公子,蝴蝶本是無拘無束的,你何苦將它們關在玻璃罐里?” 許棠此時對鸞鸞稱得上是千依百順,聞言,當即順著她話頭贊道:“趙小姐果真良善,既如此,我們不如一道將這些蝴蝶放生?” 他雙手捧著罐子,一雙線條優美的桃花眼瞧著鸞鸞,賣癡一般地央求:“我可騰不出手來了,勞煩趙小姐幫我?!?/br> 他一個大男人做出這種粘人姿態,本是難看,卻因著他出挑的好樣貌,半點不叫人反感,反倒能騙無知小姑娘怦然心動。 “這……” 鸞鸞覺得這人委實難纏,躊躇半響,嘆息一聲,只好同意:“好吧?!?/br> 她把鐵扣解開,然后把蓋子拿起來,蝴蝶剎那飛出玻璃罐,往四面飛去,五顏六色的蝴蝶羽翼撲閃,渡染夕陽的光華。 鸞鸞目光不由流連在蝴蝶上面,許棠眼中卻只有鸞鸞,心中感慨,色若春曉,嬌柔楚楚,當真病西施。 他心情愉悅,指尖轉玩玉簫,遞到唇邊,緩聲吹奏,一段歡欣輕快的調子娓娓流瀉。 鸞鸞有幾分詫異,沒想到許棠倒有幾分真本事,那柄玉簫在他手中并不是個裝腔作勢的物件。 蕭聲洋洋盈耳,她也不好在他吹奏期間離開,索性站在園子里,一邊賞花觀蝶,一邊傾聽蕭樂。 傍晚的秋風吹得人蠻舒服的,鸞鸞放松下來,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空氣中散發的海|棠香氣。 許棠看著她,桃花眸微閃,笑意都快從眼睛里跑出來了。 突然,幾只烏漆嘛黑的蝙蝠飛過來,逮著蝴蝶就是一頓亂咬,蝴蝶逃不掉,零星翅膀掉落半空。 聽聞奇怪動靜,鸞鸞猛然睜開眼睛,被這場景嚇了一跳,狼狽后退兩步,險些跌倒,許棠及時伸出一只手扶住她,關切道:“小姐莫怕,有我在,這些蝙蝠傷不到你?!?/br> “呵,許棠,你想英雄救美也要掂量自己有幾分本事?!?/br> 一道女聲驀然響起。 鸞鸞循聲看去,一個面有瘢痕的女人抱臂站在不遠處,面帶譏諷,顯然不懷好意。 “又是你?馮娑羅!” 許棠微瞇眼睛,語氣不耐,暗中提起警戒心。 馮娑羅卻不在意他,反而將目光放在鸞鸞身上,“趙小姐,我來求樹舌丹芝,煩請你給我?!?/br> 鸞鸞為難又感莫名,實話實說:“馮大姐來遲一步,我已經把樹舌丹芝送給冷姑娘了?!?/br> 許棠冷笑:“喂,毒娘子,你這是向人求東西的態度嗎?怎么像來討債的?” 馮娑羅不信她會輕易把樹舌丹芝給冷香雪,也不信冷香雪會做出強取偷盜的事情,因此認定鸞鸞在說謊。 “你管我是來討債還是求物?武林中,誰拳頭大,誰就稱王!” 話音落,她飛身上前,欲要來擒鸞鸞。 顯然,鸞鸞不給,她就強要。 許棠橫臂擋在鸞鸞身前,與馮娑羅周旋起來。 他與馮娑羅打斗尚且游刃有余,可馮娑羅飼養的那些蝙蝠蜈蚣可就不好對付了,他稍不留神,鸞鸞就有可能遭殃。 因此,他只能寸步不離地守在鸞鸞身邊,一邊格擋開馮娑羅的殺招,一邊轟開那些討人厭的毒蟲。 鸞鸞跑也跑不了,只能躲在許棠背后,緊張又害怕地看著。 許棠余光瞥見鸞鸞神態,心覺這是自己表現的好機會,故意放水,假裝被蝙蝠群纏住,毫無分身之力。 馮娑羅見狀,心一喜,立時飛身去擒鸞鸞,只要抓住她,不愁陸云錦不把樹舌丹芝給她。 馮娑羅逼近,那只留著紫烏長指甲的鷹鉤爪朝鸞鸞面門襲來,鸞鸞嚇得瞪大眼睛,扭頭躲閃,雙臂交叉橫擋臉前。 下一瞬,鸞鸞卻覺整個身軀被人緊緊抱住,安全感將她包裹。 男人伏在她肩膀,衣襟被尖銳指甲撕裂的同時,皮rou也豁開一道口子,鮮血淋漓,他忍不住溢出一聲壓抑的呼痛悶哼。 鸞鸞詫異地抬眸看他,那雙灼灼艷艷的桃花眸近在咫尺,里頭盛滿對她的nongnong擔憂。 這種被人舍命相護的感覺很熟悉,只不過,上次是陸云錦,這次卻是許棠,她不敢置信,許棠這等風流浪子會為她做到這種地步。 不得不說,鸞鸞還是有幾分觸動的。 許棠巡視她表情變化,略顯得意地勾唇輕笑一聲,一開口又是想博好感的軟語安慰。 “在下沒用,讓小姐受到驚嚇了?!?/br> 馮娑羅眉頭緊皺,沒料到這般變故,剛想趁勢殺了許棠,再擒鸞鸞。 此間,一柄裹挾銳利殺氣的長劍從背后破空刺來,馮娑羅一驚,旋身忙躲開,不得不遠離了鸞鸞。 劍尖對準的是許棠后腦勺的百會xue,許棠不敢馬虎,反手抬臂,立即用玉簫將長劍打開,“哐鏹”一聲響,玉簫表面被劍刃割出一道劃痕,頃刻斷成兩節,碎屑飛揚。 心愛之物被毀,許棠心疼不已,難惱來者不善。 一輪鴨蛋黃落日半隱霞云后頭,叁道人影從花圃由遠及近地奔來,其中,那道燦金身影尤為挺拔矚目,幾乎是長劍快要落地的瞬間,他腳尖一踢劍柄,卻邪劍又飛升半空,他手握住。 不等對方反應,攻勢猛然襲來,劍鋒犀利,速度極快,旋成一圈白光,打得馮娑羅措手不及,幾無還手之力,尖銳長甲被削斷,就連蝙蝠都被陸云錦斬落劍下,躺尸一地。 該死?。?! 陸云錦怎么比傳聞中還要厲害?! 靠靠靠?。?! 馮娑羅心道不妙,腳下生風想逃走,嘴上討饒:“陸少主,一場誤會而已,我只是來向鸞鸞小姐求樹舌丹芝,別無他意,這就告辭了!” 陸云錦持劍而立,落定在鸞鸞身前,呈保護姿態,微風吹拂他鬢邊流蘇,他眼眸微瞇,俊容寒峻,聲音也冷到沒有一絲溫度。 “敢對我未婚妻圖謀不軌,馮娑羅,你以為我會放你走?” 他余光睨左右側后方一眼,淡聲吩咐:“司晨,司瑕,抓住馮娑羅,無論死活?!?/br> 司晨、司瑕異口同聲道:“是!” 馮娑羅不敢逗留,二話不說轉身就遁,司瑕二人緊追不舍。 陸云錦收劍回鞘,回身去看鸞鸞,關切道:“可有受傷?” 然而,鸞鸞的注意力卻不在他身上,她緊張地攙扶許棠,憂心忡忡地問:“許公子,你疼不疼?” 許棠微微一笑,故作柔弱:“為小姐受傷,是在下的榮幸,怎會疼?” “你……”鸞鸞微皺眉頭,嘆口氣:“你真傻?!?/br> 許棠茶顏茶語:“也許吧,陷入戀愛的男人都是傻瓜?!?/br> 陸云錦:“……”越聽臉越黑。 “許公子還是快別說傻話了,我先扶你去看大夫要緊?!?/br> 鸞鸞正想和陸云錦道聲別,再帶許棠離去。 陸云錦到底看不下去,破罐子破摔:“陳謂醒了?!?/br> 鸞鸞頓住,又驚又喜,轉頭去看陸云錦:“真的?” “我何嘗騙過你?” 陸云錦深深凝望她,語音低沉,帶著說不出的哀傷:“鸞鸞,陳謂確實醒了,我才特地來告知你?!?/br> 鸞鸞一時間喜出望外,再沒心情顧及其他,她看了看許棠,又朝陸云錦張望,許棠心道不好。 果然,不等鸞鸞開口,陸云錦就十分貼心地道:“許公子就交給我吧,我會派人照料他,你不必擔心,安心去找陳副使吧?!?/br> 鸞鸞莞爾一笑:“好?!庇譂M懷感動地道:“云錦,謝謝你?!?/br> 陸云錦對此只是回以抿唇苦笑。 鸞鸞松開許棠雙臂:“許公子,我先走了?!?/br> 許棠尚且來不及挽留,鸞鸞就捏起裙擺,小步跑出花圃。 狼藉的秋海棠園子,徒留一個討人厭的情敵。 許棠恨恨剮陸云錦一眼,抱臂冷笑:“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陸公子,我該夸你好肚量么?” 陸云錦負手而立,昂首展眉,神姿高徹,如瑤林瓊樹,他聲音瑯瑯。 “許棠,就算鸞鸞選擇的人不是我,她也輪不到你來覬覦。你的那些泡妞小花招,還是收起來為妙?!?/br> 陸云錦如此蔑視他,冷言警告他,反倒激起許棠的逆反心理。 他蹲下身,撿起玉簫掉落在地的半截,眉眼風流,語調挑釁:“如果我偏不呢?陸公子能奈我何?” 陸云錦居高臨下地睥睨他一眼,“我想,許公子不會想見識到在下捕殺武林敗類的手段?!?/br> 許棠仰頭盯視他,眸底殺氣一閃而過。 空氣中斥滿火星子味。 片刻,兩人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