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暇的心跳如同急雨一般，咚咚咚地，幾乎敲響在他耳膜。

    他注視著李寒嶠，目光里是毫不掩飾的等待、期許。

    你也覺得嗎？

    面壁的人回了頭，目光確認般抓住他的，確定沒在這雙眼睛里找到任何一絲嘲弄后，才點了頭。

    李寒嶠還記得自己當時在媒體面前回答了這個問題后，周圍人都用一種了然的目光看他，仿佛他只是說了一句話，就被這些無關的人看到了“虛假且道貌岸然的內里”。

    采訪結束后，競品公司的人還揣著假笑湊近。

    “還是李總懂得給自己和公司吸粉啊?！?/br>
    李寒嶠什么都沒說，只略略垂下眼皮，從俯視的角度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擦肩而過。

    他不在意任何人對他的看法……除了葉暇。

    李寒嶠的目光落在當下。

    上一秒還失落著的人，現在已經露出憤懣的鮮活神情，絮絮叨叨地跟他傾訴。

    “我覺得很恐怖很恐怖，按照他們的方案，可能我畫的熱度還不如平臺隨便安排的一個直播劇本的切片高?！比~暇說，帶著強烈的自我懷疑。

    “那樣的話我畫了什么畫、技術有沒有進步什么的，真的還重要嗎？”

    “當然重要?！崩詈畭瘩g，“這是基礎?！?/br>
    “但那是經常被人看不見的基礎?！比~暇搖頭，“他們只會更多地在意你直播有沒有意思，今天的劇本好不好火出圈……畫反而成添頭了?！?/br>
    頓了頓他說：“可是我真的很喜歡畫畫本身?！?/br>
    葉暇又往椅子里縮了縮，索性盤起腿來，近兩天盤桓在心頭的糾結，被他一股腦全吐了出來。

    “我不是一個很銳意進取的人，老李。我不像你這么……嗯，堅定吧。你們好像都有一些不可動搖的目標之類的，但我這個人總是搖搖擺擺?！?/br>
    “我覺得這是對生活的熱情?！崩詈畭f，“生活需要改變?！?/br>
    葉暇擰眉道：“但不是那種為了賺錢倒戈的改變?！?/br>
    “雖然說喜歡畫畫，但我有時候也有種真的不想再畫了要畫吐了的感覺?？赡苓h香近臭吧，興趣變成工作以后就會這樣……”葉暇胡亂抓了抓栗色帶卷的短發，抓出一簇寧折不彎的呆毛來。

    “我一點也不堅定……如果說兩句話、跟著劇本演一出就能賺到一兩萬塊錢，我真的還會為一張幾千塊錢的稿子磨一個月嗎……”

    聲音越來越小下去，多少未盡的話再也說不出口，最后變成葉暇茫然惆悵的一聲嘆氣。

    “我不敢考驗我的貪婪，但我不想成為那樣的人?！?/br>
    他絮叨的時候，李寒嶠就安靜聽著，直到他把攢了好久的心事全倒干凈，重新沉默下來之后，李寒嶠才開口。

    “你不會?！彼f，平淡的語氣里是一種不需要別人附和的堅定。

    “為什么啊……”葉暇失笑，“我可是個大俗人，當然會被這種近乎不勞而獲的捷徑吸引?！?/br>
    “你不會的?！崩詈畭琅f搖頭。

    “因為你不會缺錢?！?/br>
    “……??？”葉暇笑容一滯，旋即眼底爬上茫然。

    本來以為會聽到李總的勵志講話，再不濟也是李葫蘆島rou麻雞湯——他都已經準備好接受沖擊了。

    結果，“不會缺錢”是什么意思？

    李寒嶠指尖點了點沙發扶手，側頭思考兩秒。

    “這么說，如果你手里只有幾萬、或者十幾萬存款的時候，那‘兩句話就能賺到一兩萬’這件事，對你來說就是會有很強的吸引力，搖擺之下，選擇這個也很正常?！?/br>
    忽而，他指尖動作停頓，話鋒一轉。

    “但如果你有千萬、億，甚至數十億呢？”

    葉暇隨著李寒嶠的話緩緩抬頭，看著天花板，目光漸漸從認真變得呆滯。

    “我不知道啊?！彼f，很是誠懇，“我做夢都沒這么做過?！?/br>
    李寒嶠花了兩秒時間找回自己的聲音，抿了抿唇，換了個說法。

    “你去逛街，門口掃碼送你一個印著廣告的扇子，你掃碼？”

    葉暇搖頭：“用不到吧，掃碼還麻煩?！?/br>
    “這把扇子之于你，就像一兩萬塊錢之于資產上億的人?！崩詈畭f。

    這例子淺顯接地氣，葉暇倒是懂了，旋即露出玩笑的表情。

    “可是我哪能資產上億??？”他哈哈笑著，說，“我剛畢業的時候，還想著攢夠三百萬就退休呢……”

    “我有?！?/br>
    李寒嶠忽然開口打斷他的話，抱在他懷里的遺囑又被拎了起來，推到呆若木雞的葉暇面前。

    “我的一半就是你的，我死了，就都是你的。向你承諾過的底氣，這輩子一定給你?！?/br>
    頓了頓，李寒嶠報了一個具體的數字。

    “九位數而已，現在你也有了?！?/br>
    第18章

    跟霸總協議結婚半年，這還是葉暇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體驗“被砸錢”。

    刷兩百萬黑卡……畢竟是他工作的一環，而且他至今也只完成了不到百分之五的工作目標，沒太好意思花。

    葉暇一時間啞然了，可李寒嶠似乎還在等他的回復，卡殼半晌，他才小聲道：“別說什么死不死的……”

    然而李寒嶠略一抬頭，淡淡道：“我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怕什么?！?/br>
    這張生死看淡的帥哥臉，瀟灑是真的瀟灑，有病也是真的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