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哥,哥,他出來了?!辈贿h處邁出某個小院的人影讓他瞬間戒備了起來,小聲提醒躲在墻根下的另一個人。 李赫延應了聲,聽著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開始數數:“三、二——一” 撲通一聲悶響,差點脫口而出的慘叫聲被麻袋悶了回去,奚齊舉著從樹上一躍而下,套在了來人的頭上,李赫延配合默契,迅速連人帶麻袋一起拖進了旁邊待拆遷三年無人居住的老樓小院。 兩人合力將他一頓暴揍,揍得他哭爹喊娘滿地打滾不住求饒。 奚齊一腳踩住他的右手,甕聲甕氣地模仿成年人說話的腔調,道:“黃建偉,你作惡多端,活該被打,知道錯了嗎?” “錯、錯了,你是……你是阿梅的老公嗎?”黃健偉在麻袋里哆哆嗦嗦,一半是怕的,另一半是疼得,“哎呦是她說寂寞先勾引我的,大、大哥,我一定跟她斷了,饒我一命,我愿意給錢!愿意給錢!” 奚齊和李赫延面面相覷,這情節已經超越了兩個男高中生的處理范圍。 黃健偉見沒人應答,也沒繼續打了,心覺不妙,又哆哆嗦嗦道:“難道是老兵燒烤?哎呀我把押金退你,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見你生意好就漲房租,我把押金退你,你想租多久就多久!” 李赫延惱怒地踹了他一腳,惡狠狠道:“老實點?!?/br> 奚齊小聲嘟囔:“真作惡多端啊?!?/br> “你上個月靠賄賂拿了菠蘿街的三年承包權,仗著自己上頭有關系,道上有兄弟,縱容混混上街鬧事,在店里吃拿卡要,胡亂收費,以為沒人能收拾你了?”李赫延的球鞋踩在他的腦袋上,輕攏慢捻,卻將他死死摁在地上不得動彈。他早過了變聲期,聲音低沉沙啞,威脅起人來,乍一聽還挺像回事的。 “啊、啊我我我——”黃健偉驚慌失措,菠蘿街上的商戶上百,得罪的人海了去了,這一個個報復哪能應付得過來。 李赫延咳了一聲,壓低聲音道:“動手?!?/br> 奚齊猶豫了,想起那天被阿良一伙人抓住痛毆差點沒命的慘狀,一咬牙,罵了聲:“你活該!”腳下用力,踩斷了他的手臂。 一聲響徹天際的慘叫,李赫延將他踹開,拉起奚齊就跑。 兩人戴著白天的鋼鐵俠面具和蜘蛛俠頭套,黑衣黑褲,借著夜色的掩護跑得飛快,在第四個人出現之前就飛快地消失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s市是一座沿海城市,菠蘿街坐落在靠近靠近海的街區,7月的夏夜是悶熱潮濕的,尤其在海邊,狂奔在街上時,撲面而來的風仿佛摻雜著海的味道,那是一種帶著腥味的咸濕氣息,卻讓人總是聯想到無邊無際的大海,那是自由的味道。 萬里無云,月朗星稀,過了午夜十二點,海邊的防波堤上游客散盡,只有偶爾幾個稀稀落落的人,在等待明年一早的日出。 李赫延和奚齊跑了半個小時才氣喘吁吁地停下來,呈兩個大字平平坦坦地躺在防波堤上方的草坪上,汗水淋漓浸透了衣衫,滑過肌膚滲進身下濃密的糙草坪,任由海風拂過,帶走蒸騰的汗水。 奚齊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運動過后的心臟還在狂跳,在寂靜無人的深夜海邊清晰地仿佛就在耳邊。 “我們幫忙收垃圾,一個桶拿五十塊錢,一個月有一萬多,可能你會覺得一個月一萬多很少吧,”他忽然開口,聽上去像是在和身邊的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可我那時候才高一,一個月拿800塊政府補助,我們都是小孩子,能上職中的家里都沒什么錢,一萬塊,而且是正兒八經掙的錢,對我們來說是天文數字了?!?/br> 李赫延睜著眼睛,望海那邊影影綽綽的城市,安靜地聽他說下去。 “剛上高一的時候我們都一樣,沒什么錢,成績差,街坊鄰里不讓家里小孩跟著我們玩,收垃圾這件事讓我們前所未有地團結在了一起,一個桶五十塊錢,裝廚余垃圾的桶也這個價,臭氣熏天還重得要死,一天搬二十幾個胳膊都麻了,但是我們很有干勁兒,那會兒我們是整個街區最有錢的一個學生幫派,雪糕都是一箱一箱地買。時間久了,和老板熟了,還會送我們好吃的,和我們做點別的掙錢的小買賣?!?/br> “我就想,我要是能趁著這個機會把生意做大就好了,我們能一直在一起?!?/br> 李赫延將手枕在腦袋下,揶揄道:“你現在不是生意做得挺大,把假包都賣到了水榭蘭亭?!?/br> “那不是正經生意,”奚齊懊惱地說,“那天之后水榭蘭亭就不讓他們的少爺小姐跟我做生意了,而且現在抓得很嚴,逮到就要進去蹲大牢。收垃圾是我僅有的幾個比較掙錢的正經生意了……” 他又小聲補充了一句:“雖然沒有經營許可,也不大正經?!?/br> 李赫延道:“那你就好好念書?!?/br> “我看到課本就頭暈惡心想吐,”奚齊愁眉苦臉,“而且我學的是汽修,高職三年級就要去廠里實習了,我不想進廠打工?!?/br> 進廠打工這點倒是李赫延沒有想到的,他從小一路頂尖幼兒園、頂尖小學、頂尖初中再到重點高中國際部,身邊最差的同學那也是進普高準備高考的,突然有一天,有一個同齡的男孩在他身邊說,我馬上要進汽修廠打工了。 那感覺,似乎非常地不真實。 離他的生活很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