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晏山說:“你知不知道我男朋友見過外婆?外婆很喜歡他?!?/br> 表哥怔住了,晏山從他的身邊擦過去,他把表哥撞得踉蹌了一下。 晏山回到外婆身邊,外婆靠在枕頭上,問他最近過得好不好,晏山應該搖頭但他最終選擇了點頭,他說他過得很好,才旅行回來,古城的小院多么美麗自在,湖水的顏色像藍色的寶石,他遇見一個做扎染的婆婆讓他想起她,以后她應該跟他去古城轉一轉。 最后晏山握住外婆的手,說他喜歡上一個很好的人,他此前的人生沒有遇見過這樣的人。外婆擠出笑容,問他叫什么名字,晏山說他叫隋辛馳,聽名字就是一個自由的人,我喜歡自由的人。他攤開外婆的手心,一筆一劃寫上隋辛馳的名字,外婆的手心濕冷濕冷的,他寫得那么急躁,迫切地想讓外婆了解隋辛馳。 他完全遺忘了一切,遺忘了隋辛馳和他還都有男朋友,遺忘了喜歡隋辛馳是他從未說出口,甚至在心底也否認的事情,外婆虛弱不堪的雙眼隨時會一閉,再也沒有睜開的可能性,所以他急不可耐地要挖出埋藏最深的秘密,也是不堪的、丑惡的秘密,將它包裝成一個純潔正當的愛告訴外婆,顯然外婆相信了,她露出滿足的微笑認識了“隋辛馳”這個名字,復雜的筆畫刻在她人生的最后時刻。但晏山欺騙了她,他的喜歡是一廂情愿,是不應該發生的,他會遭到所有人狠狠的唾棄,這不是自由,跟自由一點也不沾邊,他背叛了康序然和他們這么多年的感情,他向外婆隱瞞了他是個卑鄙的小人。 晏山流出眼淚,他記不清自己多久沒有掉過眼淚,眼淚被認為是脆弱,他不能脆弱因為他要堅強起來做許多事。但他在外婆慈愛的凝視下哭泣,眼淚像海水一般奔騰,他把眼睛埋在沾濕的睫毛下,淚水使眼球脹痛又酸澀,洇濕外婆病服的袖口,他咬住嘴唇盡量不發出聲音,哭得放肆而悲痛。 晏山說不清他為什么哭泣,為了外婆的憔悴還是為對愛情的不忠誠,不忠誠是罪過嗎?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就像餓了要吃飯渴了要喝水,可是他可以用道德約束自己對不對,用責任連接他和康序然。 外婆輕柔地摸著晏山的頭,說小山你怎么哭了,你不要哭,你一哭外婆也想哭。外婆很開心知道你喜歡的人是什么樣的,多跟我講講你們的故事,外婆可能沒有機會見到他,但是也可以認識他。 晏山哽咽著,濕發在額前黏成一綹一綹,他說他是一個很厲害的紋身師,他給許多人紋出漂亮的刺青,他是一個溫柔的人,即使看上去有些冷冰冰??墒撬麄兊墓适??晏山想他們沒有發生過任何故事,他們還不是擁有故事的關系。 可是外婆,我覺得我們不會在一起,我沒有辦法得到他,他不會愛我因為我不足以使他刻骨銘心,真的外婆,我說的是真的。我不想要你在天堂看著我時唾棄我,你一定會瞧不起我。 第38章 過去的南公園 湛城的跨年有過古老的傳統,那傳統是陳舊的瘋狂的,它屬于千禧年之后的放肆,在女性穿吊帶露出肚臍不會引來側目的時代,跨年的聚會充斥著一些暴力的元素,為什么那時候的湛城人會那般癲狂,像舉行一場集體暴動,彼此都不再假裝矜持和正常。 晏山連續參加過幾次跨年的集體聚會,南公園里擠滿了人,那時候他住在南公園附近,從他家到南公園書院的一截路可謂水泄不通,烏泱泱的人舉著充氣塑料棒,踏著沉重的腳步前進,挺進到公園中心的噴水池,那些塑料棒顏色形狀各異,好多是狼牙棒的形狀,在半空中變換著角度揮舞,揮到陌生人的頭上肩上屁股上,就算是塑料做的也會帶來實打實的疼痛,但沒人會責怪對方,因為今晚是一個狂歡和發泄的時刻,一切都可以不被計較,況且在擁擠中也無法找到擊打你的人。 才上初中的晏山把聚會視作玩樂,他沒有想過成百上千的人舉著鐵錘一樣的東西互相亂錘,是多么輕易就能激起真正的暴力,以現在的目光來看稱得上驚悚又震撼。 十二點一過,公園響起的吼聲像要將湛城所有的樓房震垮,人群漸漸散去,剩下一地干癟的塑料狼牙棒,扭曲地躺倒在地上,它盡了娛樂的職責,在人們身上留下不痛不癢的印記,然后變成了真實的狼牙棒。 晏山和發小待到了十二點,發小說接下來才是好戲上演的時候,他的幫派要和另一個幫派進行火拼,這是硬戰,他為此期待了好久。晏山立即感到無聊和幼稚,蹲在地上放出狼牙棒的氣,裹成一團塞進垃圾桶,說我不要參加,打架沒什么意思,不過是中二少年虛偽的表演。發小說你參加吧,你長得這么高很有氣勢,可以嚇嚇對方。晏山還是搖頭,他從來沒有興趣參與男孩們之間的愚蠢爭斗,他勸發小跟他一起回家,火拼是一件危險的事情,那時面對的可不是塑料狼牙棒,是會把人砸得血rou模糊變成一張餡餅的狼牙棒。 他好言相勸,發小不聽,執意要去,于是晏山獨自經過書院回家,撞上一群拿著銀光閃閃的鐵棒的青年,他們的臉蛋看上去也十分稚嫩,晏山回頭看他們的背影,他以為鐵棒是一件擺設,是他們假裝兇狠的工具,他回家躺上床,倒頭就睡,沒有再想起那群暴力的青年,新的一年他睡得如此香甜。 但那些擺設砸碎發小的眼睛,他成為院里的獨眼怪物,愈發叛逆和暴力,整日吵嚷著報仇雪恨,后來晏山搬出大院,不再有他的消息,許是發生過太多不可控的暴力事件,跨年聚會被時代淘汰了,隱退是悄無聲息的,晏山根本沒有記憶是在哪一年南公園的跨年夜變得祥和了,每年定時定點舉辦歌舞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