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杰森還是撫著胸口,說總感覺最近睡覺不安穩,就像被東西纏住了,醒過來覺得非常疲倦,怕不是男人的鬼魂附了他身。 老余翻白眼說:“那我得小心明天早上起床,發現你撬我門鎖睡我旁邊?!?/br> 杰森攀住晏山的肩,說:“要找男人也應該找晏山這樣的,你一看就讓人毫無欲望。不過還是不要讓我接近任何男人,只聽過女鬼找男人,還沒聽過男鬼也要找男人,感覺這更加可怕?!?/br> 他打了一個夸張的冷顫。 晏山說:“同性戀對你來說比鬼魂更可怕?” 杰森一下愣住了,似乎真的在謹慎思考這個問題,從而能給出合理的答案。老余看了晏山一眼,默默地將話題引到別處去。 第32章 陪你 晏山騎著老余的電驢,從溫小妮的紋身店經過。隋辛馳果然坐在門前臺階上喝咖啡,穿著黑呢厚外套,頭上圍著一塊深橘紅的扎染頭巾,夕陽的顏色。他的銀色頭發長長了一些,掖到耳朵后頭去,微微打著卷。他對晏山抬起下巴,算是打過招呼。 晏山的那塊方巾繞在脖子上,相似的圖案,但是顏色是芥末黃,三角的結向后飄揚。他得意地推起墨鏡,架到頭上。 前天他和隋辛馳一起到上次去過的碼頭等待日出,無云的好天氣,終于讓晏山在鋪了層油布的湖面上看到升起來的太陽和燒紅的天,晏山用牙齒撬開兩瓶啤酒,白沫激出來黏他一臉一手,于是蹲在湖邊清洗,湖水凍骨,冰得他齜牙咧嘴地回去,看見隋辛馳躺在一塊巨大的石頭上喝酒。 看完日出他們在村莊里閑逛,這是一個人少的村莊,早上更沒幾家店鋪開門,走很久才找到一家早餐鋪,兩人買了一個包子邊走邊啃,紅豆沙餡,甜得晏山牙齒浸浸得疼,趕緊喝幾口豆漿清清口,燙得舌頭在燒灼的鐵塊上舔過似的,忙伸出來透氣,隋辛馳看他舌尖的鮮紅,覺得他像那只叫飛行員的伯恩山,是神態像。 準備走時看到一家開門的做扎染的工坊,一個婆婆坐在院內的竹凳上拿著針線,對著一塊白布密密地刺,那婆婆看起來總得有六七十歲,皺紋很多,小麥色的皮膚。院內懸掛好多扎染后的各色的布,多數都是藍色的,大小都有,最大的能遮住好幾個人,婆婆就坐在布的前面,布飛起來時像她的一叢長發。 那天婆婆看見他們兩個外地人,很是熱情,請他們到院里坐,倒上茶水,問他們吃過早飯沒有,晏山說吃過,她就端出水果。婆婆示范扎染的方法,那雙手的動作靈敏又利落,針在她手上就不像單純的針了,好像是件隨她心走的法器,每一針都落在最正確的位置。她讓兩人試試,握住晏山的手,老繭深厚,手掌寬大有力,熱烘烘的觸動,這是一雙充滿故事的手,一刻不停地摩擦布、針線、鍋碗瓢盆的手。 晏山想起他的外婆,外婆也有一雙cao勞的手,硬而粗糙的手指揪他的鼻頭,當然不重,類似逗弄,說你怎么還沒進家門就知道今天吃什么,真是長了一個狗鼻子。想到外婆的身體,最近聽母親說她又住進醫院,晏山喉頭酸苦。 婆婆感受不到晏山的低沉,還在用她不甚清晰的、略夾雜方言的普通話講解扎圖案的技巧,隋辛馳看到晏山黑瞳仁之中閃爍的光圈,輕撞他胳膊,問他怎么了。晏山等婆婆去拿東西,悄聲說我想我的外婆,之前去山上,在廟里燒了好多香求她平安,也不知有沒有用。隋辛馳說你不要多想,事情會朝好的方向發展。 扎好的白布進到染料里浸泡,婆婆挑出濕濕的兩塊布,拿去太陽底下晾曬,等待的過程中說起她十歲起就學扎染,到現在七十五歲,她結過兩次婚,第一任丈夫心黑,酗酒后就沒命地打她,她毅然決然帶著女兒跟他離婚,遇見的第二任丈夫是個不錯的人,他在前年剛去世。 說起兒女,她枯裂的臉龐上第一次顯露出莊重的痛苦,她只有過一個女兒,五歲時生病聾掉,也就啞掉,沒錢買助聽器,只能余生都沉默地活。問起女兒在何處,婆婆說女兒去集市上擺攤賣衣服去了,她的手比她還巧,用扎染出的布做裙子、衣服。 婆婆留他們吃午飯,兩人推辭不了,吃飯中知道這村莊平時很少有外地人來,年輕人也少,現在多數人都不愿留在村莊做些掙錢少的手藝活兒,婆婆的女兒因為是殘障人士,不然她也希望她出去看看外面世界,婆婆是愧疚的,堅持說因為自己的疏忽,才沒把女兒及時送進醫院。隋辛馳說外面的世界也不一定必須要有耳朵聽,走出去,靠一雙眼睛去看,或者在各色的布料中尋找世界。婆婆一個勁點頭,陽光漏進她的細紋里。 婆婆要送他們兩塊扎染布,兩人堅持給了錢,還買了更多的布回去,送給認識的人,溫小妮當即表示非常喜愛,系在腰間做裙子。她說有時間也想去村里找婆婆學扎染,自己做衣服是件有趣的事。 扎染布的上的圖案無一重復,多么獨特。晏山理了理脖子上的方巾,說:“今天是趕集的日子,你去不去?” “去?!彼逍榴Y放下咖啡,跨上老余的電驢,他坐在后面略顯憋屈,“回來以后要繼續紋個滿背,紋完繼續畫墻。這幾天累得要瘋,剛好散心去?!?/br> 晏山扭轉把手,隋辛馳往前一聳,扶住晏山兩邊的肩膀,冷風囂張地刮,方巾的一角吹到隋辛馳的唇上來,那上面染了晏山身上的味道,某種植物混合水果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