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老余將長發扎了起來,圍著一個熊貓樣式的圍裙,特別和藹,又容光煥發的。媛姐從伯恩山身邊疾步飛躥而來,手中已多了碗筷,盛了米飯就要澆灌鹵rou,不忘夸贊道:“老余,你簡直就是廚神?!?/br> 廚神頗為自得地笑了笑,幾人圍坐在餐桌旁吃鹵rou飯,阿軒說這鹵rou飯真有他爸爸做的味道,他在北京旅游時也吃過一次鹵rou飯,滋味完全比不上老余。 媛姐說:“老余的廚藝可是遠近聞名,我們都叫他應該在鎮上開家餐館?!?/br> “我沒那個精力?!?/br> 晏山吃第三碗飯時,院門口風風火火進來一個中年男人,老余叫他杰森,他一進門就嚷餓。杰森站著干完一碗鹵rou飯,老余說飯不夠了,他就再配了一個冷掉的大饅頭,吃得生猛,簡直是在用牙撕扯饅頭,看得晏山后頸都酣暢淋漓,呆了眼。小隱淡淡說習慣就好,杰森每次吃飯都像餓了三天。 除去臺灣的阿軒,其余三個都像住了很久,彼此之間十分熟稔,杰森說晚上出去喝酒,帶阿軒體驗內地的酒桌文化,看和臺灣有何不一樣,阿軒笑笑說他在臺灣很乖,不怎么去酒吧,小隱說她可不信,灣灣人都很會玩啦,何況你長得有點像鐘漢良,該很受歡迎吧。 晏山也被拉著一起,初次聚會不去不行。他本來想去紋身店附近逛一逛,來場偶遇,計劃打破,只得跟著幾人去喝酒。 夜晚的古鎮寒風愈發冷冽,晏山走出來才覺衣服穿少了,又懶得上樓添衣服。踏過凹凸不平的石子路,路邊縫隙隨時冒出一簇花或雜草,窄墻擁著并不寬敞的路面。民宿位置較偏,附近只一家小賣部點著燈,顧客稀少。一行人往前走,燈光才逐漸增多,到了古鎮中心,徹底人聲鼎沸起來,一路遇見好幾個擺攤的人,扯了一張布就躺倒在地上,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晏山初來,看什么都新奇,路過一個攤位就停下來瞧瞧,選中一條手工做的項鏈,價格也不貴,吊墜是一只巨大的紫色蝴蝶,翅膀斑斕。 喝酒的地方叫飛島,店面不大,只有零星幾張桌子,但前排空曠處擠滿人,都站著喊著,有樂隊在臺子上表演。舞臺很小,樂隊站上面比底下的人也高不出多少,四個人就能把臺子站得密不透風,再上去一個人都得栽下去。 剛進去時,一個歐洲面孔的外國人正抱著話筒鬼哭狼嚎,扯著沙啞的嗓子用蹩腳的中文單詞唱歌,不時撫摸他圓潤的啤酒肚。晏山聽半天,終于聽懂他在唱“內褲,內褲”。全靠其余幾個樂手力挽狂瀾有了點調,但晏山看底下聽眾看得很爽,瞎樂。 隔了一會,老余上去把外國人踢飛下臺,奪了話筒,換了一個鼓手上來jam。 晏山問:“老余就這么把人趕下去了?” 杰森回答:“飛島是老余開的,他想踹誰就踹誰,不過這老外是他的朋友?!?/br> 晏山不說話了。老余竟然是唱重金屬的,其爆發力的震懾之大,前排幾個年輕人開始排甩,手中酒液爆炸似的散落,視野中一片白花花。 杰森說:“今晚是飛行員解散紀念日,老余有些傷感,他一傷感,人就瘋了?!?/br> 晏山點點頭,表示理解這種癲狂,人大多數時候都是理智的,如果不偶爾完全拋棄理智,那么會永遠陷入癲狂。 小隱在和阿軒在玩男生女生配,頭搖來搖去,小隱玩不過阿軒的臺灣游戲,頻頻罰酒,縮在椅子上喝得臉頰發紅。休息期間小隱偷偷靠到晏山耳邊哀嘆,說她本想灌醉阿軒,逼問他是否承認“一個中國”原則。 晏山笑說:“要是不承認呢?” “不承認?”小隱說,“沒有想過,也不能讓人家游回去......不過我覺得阿軒蠻單純的樣子,他連臟話都不說,最多說一句‘你很壞誒’,我靠,這也太可愛了?!?/br> 單純?晏山更是發笑,剛才阿軒問他們玩不玩ins,在場只有晏山有賬號,于是和阿軒互換,發現阿軒賬號上的照片許多半裸肌rou照,雖說這無法下定義阿軒一定是玩咖,但大概和單純相去甚遠。 晏山站到人潮的最后一排去,選了一根柱子,剛好倚靠著,喝著酒看老余嘶吼,脖子上的青筋像蠕動的蚯蚓,在軀體里扭轉,長發把老余整張臉遮蓋住了,又甩起來。老余大概快四十歲,平時在民宿圍著熊貓圍裙做飯、養花,卻也擁有發瘋的機會,晏山不禁想象自己的四十歲。 四十歲,那時的自己,身邊的人和事。 老余宣布今晚會有一支神秘樂隊空降飛島,現在正從機場趕來,底下爆發出歡呼,晏山聽見身前的人嘴里蹦出無數個樂隊的名字,他并非忠實的搖滾愛好者,因為以前被朋友硬拖去看現場,才認識一些大火樂隊。 晏山側頭望向窗外,看見隋辛馳在飛島外,靠墻站在一堆人的中間。他竟然染了銀色的頭發,好像從月亮里偷來了光澤,全部盈滿在他的身上。 晏山有一瞬間僵住了,隨即把心穩下來,步履緩慢地走到門邊,踩中一塊濕漉漉的碎石,把腳心弄得好癢。他的眼睛定在不遠處紅磚墻面的爬山虎上,在心里數了五秒,又好像熬過了五百秒的時光,一顆心縮成雞蛋,再漲成氣球,反復之間要把身體壓垮似的。 果然一道斜影從邊上過來,隋辛馳的聲音如愿響起。 “晏山?” 晏山把眼神移下來,他剛才看到的植物是什么顏色?他張大了嘴:“隋辛馳!我們怎么總是在偶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