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夢中結
談望又夢到了以前。 這一次,他已經上小學了。因為這個時候他已經被爸爸mama接到了城里。 大概是上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吧,也是這樣一個櫻花盛開的春天,那天談望放學回到家,就聽到家里乒了乓啷摔東西的聲音。他習以為常,沉默著回到自己的房間做作業,但是這一次爸爸mama吵架的時間格外的久,天都已經黑了,外面還下著雨刮著風,耳邊還夾雜著爸爸mama吵架、摔東西的聲音。 他不知道事情的緣由,也分不清誰對誰錯,他只記得最后,爸爸揚言要找一個溫柔體貼的老婆,而mama一氣之下奪門而出。 之前也有過,mama吵架之后就離開家,但過不了多久mama就會回來,不過這次不一樣,談望心里有種莫名的強烈的預感:mama再也不會回來了。 于是在聽到mama出門的聲音的下一秒,談望放下了寫了一半的作業,跟著追了出去。經過客廳的時候,他沒有多看爸爸一眼。 他家所在的這條街的兩邊種滿了櫻花,處于刮風下雨的緣故,街道上散落了一地的櫻花瓣,有一種凄涼的美感。只不過此時的談望無暇顧及這些,他跑到門口,眼看著mama上了一輛出租車,他淋著大雨追在出租車后面跑,邊跑邊喊:“mama回來,mama回來……” 不知跑了多久,mama所乘的出租車在一次轉彎后徹底消失不見,他跌倒在地上,稚嫩的小手按進了地上的一簇櫻花瓣中,一片櫻花瓣被雨水打濕,沾在了他的袖口,他終于忍不住,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談望在這夢里,以第三視角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痛苦、不甘、絕望交織在心頭,令他無比難受。 奇怪,明明是做夢,為什么難受的感覺這樣真實。 談望看著那個還伏在地上嚎啕大哭的自己,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那不是我,那只是一個別人,我只是在看別人的人生”。 可是躊躇良久,談望還是忍不住上前,將自己的傘撐在了小談望的頭,這時他才發現,小談望的身體正在微微顫抖——他發病了。印象里這是他第一次發病,就在mama離開的這個夜晚,在路邊上。 談望趕忙從自己的外套里掏出寫著維生素的小瓶子,倒出兩粒藥給小談望服下,并將他扶起靠在自己懷里,過了一會兒,他的呼吸總算正常下來。 現實中,是上晚班的鄰居下班回來發現他倒在路邊,把他送去了醫院,才及時救了他一命。 他沒心思多想別的,因為此時此刻小談望正淚眼朦朧地看著他,路燈昏暗的光映在他的眼底,顯得他格外的可憐。 談望蹲下來,用手撫去他胸前衣服上的泥水,目光觸及袖口,談望拿下了那片沾在他袖口的櫻花瓣,放進他稚嫩的掌心里。 “我們都是在不斷地長大的,誰的離開都不可怕,以后你要照顧好自己,能對你好的只有你自己?!闭勍粗r候的自己的眼睛,認真而鄭重地說。 但此時的小談望,顯然不能夠理解他話中的意思,只是眨巴著剛剛哭紅的眼睛,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果然,在那晚之后,他就再也沒見過mama了。大概也是從這一晚起,談望變得討厭下雨,討厭夜晚,討厭櫻花。 這時候的他大概怎么也想象不到,將來他會遇到一個很傻的小姑娘,甘愿他在下雨的時候將她摟在懷里,在夜晚的時候給她講睡前故事,在櫻花盛開的季節里,陪她千里迢迢地去看櫻花海。 她的存在,可以讓他容忍所有自己討厭的東西。 談望不知道,這大概就是愛吧。 在夢的最后,談望牽著小談望的手,將他送回了家。 如果那時候,也有人在他難過的時候,對他說一番或鼓勵或安慰的話,像這樣牽著他的手將他送回家,或許小小的他也可以對這個世界少一點敵意。 談望醒了。 他一睜眼,就對上了一雙哭得紅紅的眼睛,像小白兔子一樣,恍惚間仿佛與夢里那個小時候的自己重疊了。 定睛一看,才發現是桑希。 桑??匆娝蚜?,一瞬間又委屈得不行:“嗚嗚嗚,談望對不起,我不該亂跑,我不該讓你著急,我真的不知道你有心臟病,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你罵我吧!” 到底還是讓她知道了。 談望有先天性心臟病,可是他卻從來沒對桑希說過,怕她擔心,每次他都把藥裝到維生素的小瓶子里,桑希若是問起,他就說是吃維生素。 奇怪的是,他已經很久沒有發病了,這次確實讓他自己也有些意外。 “傻姑娘,你沒事就好,我怎么舍得罵你呢?”談望的聲音沙啞又虛弱。 他想伸出手摸一摸桑希的頭以示撫慰,卻發現一片櫻花瓣正別在自己的袖口。 他愣住了。 或許是冥冥之中有一些什么指引吧,幫他在夢里解開了心結。 這么一想,談望放松地笑了,繼續伸手摸了摸桑希的頭發。 桑希見他笑了,壓抑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她將病床搖起,從旁邊的小桌子上端起一碗白粥。 “談望,喝點粥吧,現在溫度剛剛好?!?/br> “你喂我?!?/br> 談望了解他的傻姑娘,在她覺得自己做錯事的時候,只有指使她做點什么事,才能真正減少她心中的愧疚。 “好?!鄙O9黄铺闉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