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旁邊的女人在他耳邊嘀咕什么,向國頻頻搖頭。 在向國進病房之前梁彰叫住他,向國詫異過后讓梁彰進來坐,他身旁的女人戒備心極重,問梁彰是誰。 “是小裴的朋友?!毕驀卮?,讓女人先出去一下。 大概猜出了梁彰所想,向國先一步解釋:“胃癌,上個月就檢查出來了,現在腫瘤惡化,估計也就幾天可活了?!?/br> 向國手上捧著杯熱水,熏得他眼鏡布滿白霧。他說出來并不沉重,有種知道結局的淡然。梁彰卻說不出話來,他還無法接一個正常的人突然變得病怏怏,說一句話得緩上半天,隨時要斷氣的模樣。 “向裴知道嗎?”梁彰艱難開口。 “知道。他最近經常來醫院看我?!?/br> 那天向裴來酒吧臉色不好,難道就是因為向國的???但那時候他們還鬧得格外不愉快,梁彰稍稍后悔。 梁彰笑起來,努力趕走苦悶的氛圍:“叔叔,向裴現在都只用您送的吉他了,他很喜歡那把吉他?!?/br> “真的嗎?”向國說,“那就好,我給他最后的禮物?!?/br> 原來向國無論如何都想給向裴過生,還送不便宜的吉他,是因為他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再沒有更多的時間彌補他作為一個父親的過失。 梁彰保持默然,靜想須臾后道:“您要好好養病?!?/br> 梁彰知道這樣的祝福太輕如鴻毛,但他沒有其他的可以說,其實沒有人會真的不懼怕死亡。 向國道:“謝謝你能成為小裴的朋友?!?/br> 梁彰啞口無言,自覺羞愧——他不再是向裴的朋友,不想,也不可以。朋友是諷刺的借口,梁彰欲望的遮羞布,給他冠冕堂皇的借口,騙自己還能自如地看著向裴。 游景的腿是骨折,纏了石膏,陳召南開車要送他們回去。 “要不要我過來住幾天,你腿受傷不方便?!标愓倌系管?,問游景。 游景擺手,犯困似的窩在后座,腿放在座位上,道:“不用了,不是還有梁彰嗎?” 陳召南沒反應過來,奇怪道:“他怎么管你???又不住一起?!?/br> 游景直接了當:“梁彰暫時在我家住幾天?!?/br> “他為什么住你家,小裴呢?” 看來陳召南不得個答案是不罷休了,他轉過來看著梁彰。梁彰頭靠在車窗上,心不在焉地扣著手指。 指甲被修得短,梁彰的指甲長得很圓,手指瘦長。今早上指甲里面無緣無故開始疼,梁彰在臺燈下細細看,看見連著指甲的rou破了一個小口,不知何時爛掉的,又癢又疼。梁彰用另一根手指壓著傷口出,痛得狠了又移開,復又壓下去。 耳邊好像陳召南喚了他的名字,梁彰如夢初醒,語句錯亂道:“啊,什么,我——怎么了?” 這出神來得恰到好處,甚至刻意,成功錯開陳召南的關注重點:“想哪個meimei這么入迷???” 梁彰把指甲挪開:“先送我回家吧,我去把我東西搬出來?!?/br> 他看看表,快六點了,或許向裴在家。 三天沒回來而已,可梁彰覺得他是一個月沒回來了。 樓還是原來的樓,地上垃圾依舊多。梁彰仰著脖子看天臺,想著他在墻下留的孤獨告白。 梁彰試探著敲了敲門,力度放得輕,沒人回應后又使勁敲了幾下,忐忑聽著門內的所有聲響,緊張和焦慮交戰著。 他既不希望向裴來開門,又好奇向裴這幾天是什么樣子。 向裴來開了門,睡眼朦朧,長發凌亂打結。 梁彰上來之前肚子里攢的勇氣一下子沒使上來,他失了聲,不作響地盯著向裴。 他亂糟糟的。 在梁彰腦海中他現在的樣子絕對很傻,但似乎向裴不這樣認為。 “梁彰,你他媽是不是有???” 一開門向裴就劈頭蓋臉來這么一句,仿佛刮過一陣狂風,吹得梁彰傻在門口。 沉滯的空氣在兩人之間旋轉,兩雙眼互不相讓,瞪著對方。 “你才有病吧?”梁彰無語,疑心向裴的腦袋是不是落在地上被門夾了,不知緣由地發脾氣。 向裴臉色非但沒有緩和,更暗了幾分:“你他媽知不知道那晚上我找了你多久?要是出事誰給你負責?!” 那晚上向裴在醫院陪著向國,回來得晚。梁彰不在家,打了電話也不接,向裴在外面找了一圈,還跑到酒吧去找,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轉。向裴覺得他這輩子都不會這么失控過。 還好游景后面來了電話,說梁彰在他那里,不用擔心。 梁彰被向裴說得一愣一愣的,思想搖撼著——向裴找過他?他當時去游景家壓根沒想到這茬,也不覺得向裴會擔心,他都快成年了,還能把自己弄丟了不成? “我當時沒帶鑰匙,你又一直沒回家,我就...” 樓梯下面傳來腳步聲,向裴一把抓住梁彰,拉他進門,再使勁關上門:“那你不會給我打個電話還是怎么的?而且電話也不接,我說梁彰,你能不能讓人省心一點?!?/br> 向裴是真的生氣了,每個毛孔好像都在質問梁彰。 “你是我的誰,我去哪里你又管得著嗎?”梁彰不喜歡質問,賭氣道。 提起手機,梁彰摸口袋沒摸著,才想起那天手機沒電他一直忘了充。 他都覺得這個理由牽強,更不好意思說給向裴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