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沒人敢明里抹黑她，但是各種含沙射影、指桑罵槐的小招數禁不住。

    去給太皇太后請安的時候，她聽了點風聲，怕她氣壞了，便安慰幾句。

    貝婧初心里嘆著后宮消息流通太快了，看來太皇太后在前朝也有眼線。

    好在她并不在乎，水至清則無魚，只要自已坐鎮一天，就鎮得下無數魑魅魍魎。

    或者說大母也知道她不在乎，才敢在她面前提這些。

    心思百轉千回間，貝婧初面上也沒露出來，輕笑道：“世上之人，大多是隨波逐流的庸人，清醒的人才是少數?！?/br>
    “別說什么滿朝都是科舉遴選出的人才，真正的賢能也沒兩個，都是能被替代的?！?/br>
    “朕自不會與庸人計較，困擾自身，只需提拔賢才就是，左右他們再如何，到朕面前了也不敢說個不字?！?/br>
    太皇太后放了心，咳嗽兩聲，許久才喘勻了氣，囁喏了一會兒，才問出來：“從前之事，初兒可怨過大母不幫你？”

    貝婧初有點無奈：“朕知曉，大母是與阿耶同心的，初兒不是不懂事的人?！?/br>
    聞著殿內刺鼻的藥味，她心下也有些酸軟。

    “朕事務繁忙，不能時時承歡膝下。如今酒酒也嫁人了，大母若是在宮中無聊，便傳嫣羽來盡孝道吧，正好也管管那個小皮猴子?！?/br>
    太皇太后微笑，似是懷念起了他們幼時的時光，搖頭道：“哀家現在身子骨也不如從前了，這仁壽殿里住一個孩子是天倫之樂，多住幾個就鬧心了，不能像以前一樣，看你們這些小崽子玩鬧了?！?/br>
    多住幾個？

    貝婧初聽出了她的意思，從善如流問道：“大母看上了哪位小輩？”

    太皇太后想養個可心的孩子解解悶，一點小事而已，能代她盡孝，看上誰都沒問題。

    雖說小孩子鬧人，但是行將就木的老人，天天見著朝氣蓬勃的幼兒，心態也會年輕許多，釣上一口氣。

    只要心情好了，比什么靈丹妙藥都更養身體。

    太皇太后試探說道：“趙鈺死后，她的妻子診出了身孕，留下了遺腹子?！?/br>
    貝婧初怔了一下。

    或是怕貝婧初不答應，太皇太后潤了眼眶，有些悲從中來。

    “邱阿姊待哀家和恒兒恩重如山，哀家卻沒養好她的女兒，連她的兩個外孫都沒留下性命，一個后人都沒有?！?/br>
    “但是朝綱要緊，這些私情也只能后退一步，哀家都明白的?！?/br>
    所以兩次，她都沒有出手阻止。

    江山比一切都重要，她還是清醒的。

    可是......

    “如今趙鈺留下個女兒，哀家還是希望，能照拂她一二，以彌補對邱阿姊的失言，我們對不起她一家太多了?！?/br>
    貝婧初眸光動了動，不知想到什么，開口道：“如此也好，朕將那孩子過繼到鈐表兄名下，封為郡主，承襲香火?！?/br>
    太皇太后更欣慰了。

    對她來說，趙鈺能不能擔這份榮光并不重要，她只是想照顧邱阿姊的血脈。

    小姑娘能因此得個爵位，便是對她一生的保障。

    這下是皆大歡喜。

    從太皇太后處離開，貝婧初還要去向如今的太后請安。

    新皇登基后要加封生母，貝婧初也需要立個孝道的標桿，做給天下人看。

    她私心里不愿祁氏沾染她一絲一毫的榮耀，便想到芳貴妃和賢妃二人擇其一做她的生母。

    只是糾結于選誰。

    貝婧初不是給自已找麻煩的人，直接讓她們二人自已商量。

    張夏沁本以為很難，賢妃卻直接讓出去。

    她心有愧疚，對賢妃勸道：“我知曉你一向不爭，可也不能過于不爭了，這般大的事......”

    賢妃垂眸道：“我確實是出自本心的，太后之位是無雙榮光，卻非我所愿?！?/br>
    “我已經和陛下商量過，讓她放我出宮游天下?！?/br>
    張夏沁還是不太相信，這是她的真心話，總覺得她是在讓著她。

    或許是一生追求榮華的人，不能明白自由的鳥兒。

    賢妃無奈剖心道：“我與世無爭，只是因為這些事于我而言，如錦上添花，有無皆無所謂。若真是我想要的，便是拼盡一身骨血，也要去奪去搶的?！?/br>
    “我幼時待字閨中，足不出戶，只等著父親看上哪個有潛力的舉子，便被嫁給他。像件貨品一樣，成為父親買商股的本錢?！?/br>
    “若是他飛黃騰達，便是我的造化，若是他就此沉寂，我依然要去伺候他的一家老小，不管我從前是不是官家千金?！盀榱思抟粋€稍好的人家，就和姊妹們勾心斗角，耗盡了心血，整日琢磨，撒嬌賣癡，爭鋒陷害?！?/br>
    “后來得了機緣習武，剛習成便進宮了。雖說比預料的人生精彩了太多，我教大的小公主還坐上了御座。但是做太后，無非是從一個金籠子，換到了一個更大更豪華莊嚴的金籠子?！?/br>
    “唯一的好處，是不擔心她厭棄你、不養你了而已?！?/br>
    “如今萬事已了，我更想去看看這廣闊天地，那些詩文中稱頌的大好河山?！?/br>
    人各有志。

    不用為利相爭，是她們相交一場最好的結局。

    賢妃找了吉日低調的出宮，無人會在意一個無權太妃的去向。

    張夏沁做了太后，每日接受皇帝的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