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也做不到平靜以對。

    因為他從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

    他在這里，是多余的，也是不被需要的。

    他甚至還在擔心波本會對蘇格蘭做什么——雖然已經不再是他的貓，但他同樣不希望蘇格蘭受傷，也因此，主動被利用了。

    知情的幾人是否會在背后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他抬手捂住了眼睛。

    他沒法不去在意。

    從這一角度而言，貓反而是非常鈍感的生物。它并不會介意你的想法，而是以自己為主。

    哪怕上一秒你還把它趕出臥室、關在客廳，但只要它仍然喜歡你，它就會在你出門時熱情地喵喵叫、跟在你的腳邊，無論如何驅趕，它都不會在意。

    因為它喜歡你。

    它只要知道自己喜歡這個人就夠了。

    但人類不一樣。

    因為多了心，所以會受傷。

    哪怕確實很喜歡，也沒法做到心甘情愿地被蒙騙利用；因為貪婪，所以總是貪心地想要得到不屬于自己的愛。

    把自己鎖在衛生間，神奈光狼狽地單手撐在墻上，悄悄紅了眼眶。

    他知道自己和降谷零之間的感情比不上他和諸伏景光十幾年的陪伴，他也知道他們作為臥底，完全對得起自己的職責。

    但是……

    就不能稍微為他著想一點嗎？

    他就一點愛都不配得到嗎？

    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對他說謊？

    他一拳錘在了洗漱臺上。

    光潔而堅硬的大理石上瞬間濺上了幾點血珠。

    但他看不見。

    他連痛都沒法感受到，只能感覺到手上突然濕漉漉的。

    大概是沾到了水跡。

    他想著。

    怨恨憑空在他的心里蔓延開來，難以抑制地生長，發芽。

    他不知道是對誰的。

    對降谷零的？但調查員從一開始就知道他目的不純，只是因為骰娘的意志以及自己對他的好感，才一直留到的現在。

    對諸伏景光的？毫無理由。他本身就算是被調查員強行帶走的受害者，如果不是他強求，或許第一天他就能和降谷零相認。

    對松田陣平的？更沒理由了。

    畢竟，除了隱瞞和兩位好友的關系，卷毛幽靈君可以說是個相當稱職的助手，身為前警察，甚至愿意陪他去警視廳。他沒理由要求更多。

    神奈光咬緊下唇。

    說到底，只能怪他自己。

    怪他自己隨意撿貓、甚至都沒有問蘇格蘭的意愿，怪他自己對安室透一見面就產生了好感、才會導致那個魅惑大成功，怪他自己也有諸多隱瞞，所以才導致現在想去質問都沒有理由。

    每個人都在做正確的事，但從中產生的錯誤卻無可避免地累積、直至無可挽回。

    “嗚——”

    他靠著洗漱臺，喉間擠出一絲痛苦的嗚咽，緩緩滑坐在了地上。

    一切都糟糕透了。

    從以前就是這樣。

    他似乎總是什么都得不到。

    但他就是罪魁禍首。

    【你需要鎮定劑?！?/br>
    黑鴉很冷靜。

    它處理過調查員很多次這樣的情緒崩潰，有因為掉san過多的，有因為失去人物卡的好友的，它很清楚這時候要怎么對待他。

    冷靜，專業，就像一名溫和平靜的心理醫生。

    不要摻雜進對他的擔憂和期望，那只會讓他更快燃燒成一堆灰燼。

    盡管它確實很擔心他。

    【我需要鎮靜劑?！?/br>
    神奈光麻木地重復它的話。

    事實上，他此時的思維已經陷入一片混亂的悲傷，只是在本能地重復黑鴉的話。

    【對，鎮靜劑?！?/br>
    黑鴉就當他同意了。

    冰冷的液體注入，快要融毀的大腦終于降下溫來。

    【……抱歉，讓你擔心了?！?/br>
    團子蔫蔫地躺在系統空間里。

    【我是一個很不合格的調查員，對吧？】

    【你總是這樣貶低自己?！?/br>
    【可我到現在也喜歡他?！?/br>
    團子努力讓自己攤地更圓一點。

    聽說在團子界，越圓的團子越會被人喜歡。

    如果他能更圓一點，黑心貓貓會不會因此產生哪怕一丁點的愛？

    【他不喜歡你?！?/br>
    【可我就是喜歡他！】

    團子又開始難過地掉眼淚了。

    他抽抽搭搭地抽泣著，大顆大顆的淚珠從光滑的表面滑落，啪嗒一聲打碎在地板上。

    【我知道他不喜歡我，我知道他對我沒有一點愛……但我每次看見他心情都會很好，每次貼近他都會心動?！?/br>
    【我想過要怎么用這張卡和他度過一生，想過如果這張卡不幸中途撕了要怎么辦，我還為他準備了戒指，但他暴露后甚至都不愿意給我一個愿意一直帶著它的承諾?！?/br>
    可是那枚戒指，他真的準備了很久。

    【……強吸的貓不乖?！?/br>
    【我知道……】

    團子抹了抹眼淚。

    【那我不吸了還不行嗎?！?/br>
    第118章 真正的離開（上）

    【所以不要再——你終于打算放棄了？！】

    黑鴉狂喜。

    它早看那個蠱惑調查員的小黑臉不順眼了！沒想到團子終于愿意迷途知返, 回頭是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