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要比澤維爾的手藝差多了，”已經在枕頭上找了個舒服姿勢盤好的小蛇崽懶洋洋地評價說：“他們的手工課應該讓你去上，你比澤維爾更需要這門課?！?/br>
    路加維爾沒有追問‘澤維爾’是誰，因為他知道畢維斯多半不會說，如果能說，它接下來很難會憋得住不說。

    路加維爾將剪好的小人在手里抖了一下，隱沒在燭光之外的陰影頓時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將路加維爾捏在手里的小紙人吞沒了。

    路加維爾松開了手，那原本只有它半個手掌大小的陰影紙人頓時快速膨脹了起來，直至膨脹到足有一個成年小型犬那么大小。

    勉強能看出個人性輪廓的陰影紙人飄然落在了地上，由于路加維爾偷工減料并沒有剪出它的五官，導致它前后看起來完全一致，分不出眼睛鼻子，兒從側面看去身體則是只有一指寬，看起來分外詭異。

    “麻煩你今晚打掃一下衛生了，”路加維爾對著一落地就作了個‘虛空’摘帽禮，結果沒有抓到帽子有些局促的小紙人說：“先從這件房間開始吧?！?/br>
    小紙人僵在原地一動不動，畢維斯猜它多半是想要開口說話，但奈何路加維爾施加在它身上的力量并沒有那么多，他又偷工減料的根本沒給這個小家伙剪出嘴巴，所以才讓這個智商并不高的小豆丁愣在原地不知道該怎么半了。

    最后，紙片人似的陰影小人左手按胸，沖著路加維爾優雅地向前鞠躬后，才手舞足蹈地筆劃了起來。

    “嗯？怎么了？”

    路加維爾疑惑地盯著莫名其妙開始跳舞，但就是不工作的小紙人看了一會兒，也沒能理解它的意思。

    畢維斯掃了眼著急地已經開始邊揮手，邊原地轉圈的小紙人，又看了眼滿臉困惑的路加維爾，好心地翻譯說：“嘶嘶~你還得給它剪個掃帚出來，實在不行只有抹布也可以?！?/br>
    路加維爾頓時恍然，他的腦海里頓時浮現了相關的衛生灑掃器具。

    路加維爾沖瘋狂點頭的小紙人抱歉一笑說：“稍等，我給你多剪一些?！?/br>
    小紙人又開始比劃了起來，這次不用畢維斯翻譯，他也看出來它是在比心表白了，雖然那兩條手臂搭成的心形著實有點抽象。

    ……

    ……

    布魯德海文市，拉斯洛·米切爾所居住的304號房公寓。

    這里幾天前就已經迎回了它的主人，當時是住在隔壁303號房間的迪克自告奮勇開車把失憶了的鄰居先生接回家的。

    迪克順帶還承擔了撬鎖服務——當然，在有房間主人允許的情況下這不能稱之為撬鎖，他只是順手幫鑰匙不知道搞到那里去的拉斯洛·米切爾開門而已。

    拉斯洛·米切爾雖然失去了大部分記憶，但并非全盤性失憶，基礎的常識等生活知識并沒有忘記。

    因此，在這位自稱理查德·格雷森的先生先后拿出了警官證等證據后，拉斯洛·米切爾還是在護士小姐的證明下和他一起出院了。

    迪克輕松用一根鐵絲就打開了304號房門，他直起腰沖站在靠近樓梯一側的拉斯洛·米切爾說：“好啦，這下就不就能進去了?！?/br>
    拉斯洛·米切爾收回了看向樓梯的視線——那里有一位目睹了他們動作的女士匆匆裝作沒看見，逃也似的下樓離開了。

    拉斯洛·米切爾看向沖他招手的迪克問：“你確定這樣合法嗎？”

    第184章 詢問

    “那當然, 你就放一百個心吧?！?/br>
    迪克伸手推開了房門，擺擺手絲毫不在意拉斯洛·米切爾的質疑，他隨意地說：“我可是已經經過了你的同意的, 不是嗎，304號的房東先生？”

    “我不記得了, ”拉斯洛·米切爾絲毫沒被迪克的說法糊弄過去, 他言簡意賅地指出說：“存在你蒙騙我，一起和你非法撬鎖、入戶搶劫的嫌疑?！?/br>
    “嘿, 伙計，這種玩笑可不好笑，”迪克語氣夸張地說：“我們可是警察誒！”

    “這也是你的一面之詞?！?/br>
    拉斯洛·米切爾毫不留情地說：“偽造證件并不是什么難事，只看我有沒有值得被大費周章設計的必要?！?/br>
    “好吧，”迪克對失憶了還疑神疑鬼的拉斯洛·米切爾頗為無奈，他坦然地沖已經房門大開的屋里歪了歪腦袋, 說：“那你進來看看我是不是在說謊？——我保證這是你家?！?/br>
    “當然, 如果是我騙你的話，”迪克笑容燦爛地故意說：“你也能找到不少和你有關的東西呢?！?/br>
    說著, 迪克就已經像是回自己家一樣腳步輕快地走進了304號房。

    拉斯洛·米切爾嘴上雖然說著不相信迪克, 但遲疑片刻, 他還是在周圍視野的色彩盡褪，逐漸漫上灰白色的時候跟上了迪克的腳步，走進了304號房的房間里。

    一邁進房間，繽紛無比的色彩就爭先恐后地灌入了拉斯洛·米切爾的眼瞳里，他環視了一圈，視線最終落在了明顯對房間布置很熟悉的迪克身上。

    迪克應該沒有說謊, 至少他對這個房間的熟悉程度不像是第一次非法闖入時一樣的陌生。

    “不是我說，拉斯洛……”

    迪克自顧自地走到了距離門口不遠處的環形小吧臺前, 他熟練地拿出了兩個玻璃杯，給他和拉斯洛·米切爾都倒上了一杯水：“雖然我知道你應該不會輕易相信我的一面之詞，但是——”

    迪克將其中一杯水推到了拉斯洛·米切爾的面前，他一屁股坐在吧臺前的圓凳上，對拉斯洛·米切爾笑嘻嘻地說：“你難道不覺得自己現在疑神疑鬼的謹慎態度，就非常有警察的風格嗎？”

    “……”

    在這一點上，拉斯洛·米切爾沒法反駁迪克的說法。

    “快坐下，喝點水?！?/br>
    迪克拍了拍身旁的椅子說，自在地好像他才是這個房間的主人一樣。

    拉斯洛·米切爾伸手關上了身后的房門，跟著一言不發地坐到了迪克的身邊，聽著他絮叨說著話。

    “怎么樣？”

    迪克簡單給拉斯洛·米切爾介紹了房間的布局，他關切地看著低頭注視著手里玻璃杯卻沒有喝上一口的拉斯洛·米切爾問：“你有想起來什么嗎？”

    拉斯洛·米切爾抬起眼，望進了迪克湛藍色明朗的眼瞳里，他想起來迪克剛才熟練的開鎖動作和理直氣壯的語氣，衡量片刻還是選擇了坦白。

    “……我應該也會開鎖?！崩孤濉っ浊袪栒f。

    在他看見迪克伸手將鐵絲插進鎖芯里的時候，腦海里就浮現了相關的畫面，從迪克的反應來看，警察會開鎖應該是很正常事情……吧？

    之所以是疑問句，因為他聽見迪克重復了一遍他的話：“你也會開鎖？”

    拉斯洛·米切爾不說話了。

    迪克則是忽然又笑嘻嘻地湊到了他跟前說：“好啦好啦，我知道，畢竟是特殊部門的高級人才嘛，會開鎖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嗎，拉斯洛探員？”

    “我以前是……？”

    拉斯洛·米切爾抓住了迪克話里透露出來的信息，他側過腦袋注視著迪克問：“你能詳細地講講我的事情嗎，所有你知道的一切?！?/br>
    “當然可以，不過我對你的過去知道的也并不是很清楚?！?/br>
    迪克對此興致盎然，這是一個他摸清楚拉斯洛·米切爾底細，以及他和‘瘟疫醫生’到底有沒有關系的好時機，他想了想說：“該從什么說起，呃……大概半年前，你忽然調來了布魯德海文警察局——”

    迪克從他那天在公寓走廊里偶遇拉斯洛·米切爾開始說起，一直聊到了拉斯洛·米切爾和他一起合作經受的那些案件，以及拉斯洛常做的拿手菜肴，他狡猾地隱去了自己曾經和拉斯洛·米切爾的‘不愉快’，把他們從前的關系描述的像是工作和生活里都十分合拍的搭檔。

    迪克喝了一口水潤了潤有點發干的嗓子說：“……大致就是這樣，后來我休假回了哥譚，沒過多久就聽說了你出車禍的消息?！?/br>
    “本來我以為你會很快醒來，誰知道腦損傷的程度比醫生一開始預估的要更不樂觀，你一直昏迷到了現在才醒了過來，謝天謝地，能醒過來就是一件好事不是嗎？”迪克說。

    隨著迪克的講述，拉斯洛·米切爾的腦海里隱約地浮現了相關的記憶畫面，它們有的清楚有的模糊，而與之俱來的則是對迪克的所說隱隱信賴。

    看來這家伙確實沒有騙他。

    “今晚留下來吃飯怎么樣？”

    拉斯洛·米切爾冷不丁地提議讓正在喝水的迪克差點嗆到，他咳嗽了兩聲驚疑不定地看著拉斯洛·米切爾問：“你恢復記憶了？”

    “還沒有，”拉斯洛·米切爾說：“但想起來了些片段，我想做次晚飯試一試，看看能不能想起來更多?！?/br>
    拉斯洛·米切爾坦然迎著迪克的驚訝地目光說：“我似乎很喜歡做飯?！?/br>
    他現在已經大致相信了迪克是他關系親近的搭檔這件事了。

    “好，”本來還打算去樓下便利店解決的迪克一口答應了下來，他自告奮勇說：“有什么需要的材料嗎，我開車去買?！?/br>
    “你有什么想吃的嗎？”

    拉斯洛·米切爾反問他。

    迪克想了想，選了個簡單易上手的，“要不然……就咖喱飯？”

    咖喱飯？

    拉斯洛·米切爾低頭在自己裂了幾道的手機上搜了一下食譜，大致瀏覽了一邊后，他覺得應該沒什么問題。

    于是，拉斯洛·米切爾點了點頭，說：“可以?！?/br>
    不用迪克詢問，拉斯洛·米切爾就主動站起身，走到了剛才環顧四周時發現的廚房冰箱前，伸手打開冰箱檢查了一下里面的存貨。

    “怎么樣，還缺些什么材料嗎？”

    迪克坐在吧臺前，一手拿著玻璃杯，撐著腦袋問他。

    “胡蘿卜和土豆，”拉斯洛·米切爾說：“咖喱、米飯和雞胸rou都還有……”

    拉斯洛·米切爾話說到一半，腦海里就閃過了‘蛋包飯’這個詞，他頓了頓又補充說：“再買幾個雞蛋吧?！?/br>
    “沒問題，交給我?！钡峡穗S意地跳下高腳椅，一手抓起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一手抓起了丟在吧臺上的鑰匙，大步朝著門口走去。

    迪克的動作帶著種奇異的律動感，他打開房門又笑嘻嘻地扭頭沖拉斯洛·米切爾比了個他看不懂的手勢，說：“十分鐘，你信不信我十分鐘以內就能回來？”

    “……”

    按照拉斯洛·米切爾腦海里剛才想起的記憶：離得最近的商超也要將近五分鐘的路程，這還不考慮紅燈、下班堵車和停車位的問題，再加上挑選商品和結賬付款的回程。

    按理說，迪克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十分鐘內完成往返。

    但迪克既然這么說了。

    拉斯洛·米切爾：“哦?！?/br>
    “……”

    這次沒話說的人換成了迪克，他臉上的笑容一下垮了，嘟囔著說了句什么。

    迪克沒給拉斯洛·米切爾詢問的機會，他就又腳步輕快地自己帶上房門，抓著錢包離開了。

    房門關閉的瞬間，拉斯洛·米切爾看見彩色像是被吸走的絲線隨著房門的關攏和理查德·格雷森的身影一起消失不見了。

    沉默的灰白黑充斥著視野，這一刻眼前的304號房間似乎比剛才的彩色更讓拉斯洛·米切爾覺得熟悉。

    他過去應該更長看見的是這樣的場景，彩色才是少數。

    與熟悉感一起浮現的，是更多模模糊糊的迷蒙記憶。

    走近料理臺旁的拉斯洛·米切爾關上了冰箱，他俯下身伸手沿著桌沿下方一摸，果不其然摸到了一枚貼著的刀片。

    抽出刀片看了一眼，拉斯洛·米切爾眼瞳里倒影出斜長刀片的輪廓，這看起來像是手術刀的替換刀片，但還沒能完全恢復記憶的他并不確定。

    警察會在自己家里到處藏著能順手抽出來的刀片嗎？

    拉斯洛·米切爾將刀片插回原處，走到客廳的電視機前，伸手在背景墻上按了一下，果不其然出現了他模糊記憶里相似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