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梧桐手扶住了敞開的車門，回頭看了一下反抗軍那邊的懸浮車，并沒有上車。

    她反而是繞過車頭，走到了何鸞駕駛位的那一邊。

    何鸞正降下車窗，在瞄準后面反抗軍首領的車輛。

    葉梧桐走到他的旁邊擋住了陽光，居高臨下，神色不明地看著他。

    他的頭微微抬了一下，卻很快又壓下去了。

    兩個人之間還隔著差不多兩步的距離。

    可何鸞覺得兩個人距離離得實在是太近了。

    何鸞本能地抓緊了手中的武器，壓制住自己想要縮回車里躲避葉梧桐的欲望。

    他確實不想來的。

    他為什么要來？

    何鸞利用她的目的就像葉梧桐說的那樣已經達成。

    大皇女今天在審判室里面跟他說了特別多，提出了好多種合作方式。

    其中有一些確實能讓他的小隊，也讓他得到切實的利益。

    等他幫助大皇女對付過二皇子，大皇女發誓一定會放他自由。

    大皇女不可信，但是她也未必沒有把柄在何鸞的手中。

    她是一個聰明的掌權者，不會選擇兩敗俱傷。

    大皇女勸他，離現在的葉梧桐遠一點，因為她的死期不遠了。

    她現在就像一個瘟神，在她身邊的所有人都會遭遇瘟疫，被她連累死去。

    何鸞當然明白，她一己之力讓聯盟政府軍蒙羞，把皇室的顏面踩在腳下，他們絕對不會放過她。

    而這盤踞了數百年的階級并沒有那么容易推翻。所謂的上層人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殺掉一批會重新頂上一批。

    但能夠無限生長肢體的某種異生物，只要核心沒有受到嚴重的創傷，就會無限增生出新的階層。

    上層人會為了鞏固他們的核心瘋狂反撲。而這種反撲是普通民眾，乃至反抗軍根本無法承受的。

    她要走的路，接下來會是步履維艱步步荊棘。

    就算她真的跟反抗軍聯合在一起，根據何鸞了解的反抗軍的勢力，也絕不足以和政府軍正面相抗。

    那些會跟隨她投靠反抗軍的民眾，在訓練有素的政府軍面前也不過是烏合之眾。

    甚至政府軍這么多年一直在儲存和制造各種機械半機械的兵力，這些一旦面世都足以形成毀滅性的打擊。

    哪怕徹底開戰，他們的勝算也不大。

    到時候必定是平民尸橫遍野、資源告罄、餓殍無數。

    何鸞如果真的在剛才的審判室里面稍微點一點頭，他就立刻能夠抽身危險，在即將到來的狂瀾和浪潮之中，帶領自己的小隊獨善其身。

    甚至還可以伺機渾水摸魚，達到他的真正目的。

    他想取出腦內的芯片，想要獲得真正的自由，想要以自由之身戰勝權力的巔峰。

    何鸞在這么多年悄無聲息的蟄伏中，早就已經確認，除了大皇女之外，唯一能夠將他腦中芯片取出的組織就是——極樂公司的團隊。

    也就是二皇子現在手上的團隊。

    他大可以在二皇子和大皇女之間挑撥游離，他們專心致志對付葉梧桐的時候，伺機搶走那些最好的儀器達到自己的目的。

    何鸞今天中午的時候，最開始沒有跟著葉梧桐出來，也沒有派任何人跟著她。

    他在屋子里面想得那么清楚，他把一切全部都衡量到了。

    他認識到了自己和大皇女是一類人，他從小到大學的那些東西早就刻入了骨髓。

    他從想要屠龍的少年成為惡龍。

    可那又怎么樣呢？

    惡龍自然有惡龍的好處。

    他擅長的這些，難道不是在這個混亂世界里面立足的根本嗎。

    他如果真的是什么單純善良的好人，如果真的是什么甘愿做人泄。欲的服務型守護者，他現在依舊在皇宮里跟在大皇女的身邊。

    何必叛逃？

    這個世界就連基地外面那些柔弱的飛蟲都有保護色，裝成花草樹木的樣子用來躲避獵食者。

    他為什么不能表里不一。

    他只要待在基地里面，就可以利用即將到來的混亂，成功為自己復仇并且獲得自由。

    這是他多年以來的訴求和努力方向，他曾為此不惜代價。

    可他想了那么多，想得那么清楚。

    他最后還是……在葉梧桐跟隨審判庭離開兩個小時之后，接受大皇女的召喚到了皇宮。

    親自觀看審判。

    這個時候何鸞還在想，我只是想要看看她的下場，她侵犯自己，暴力對待自己的下場。

    何鸞自問對得起她，如果何鸞在當時皇宮爆炸的時候沒有回頭，葉梧桐已經轟轟烈烈地死在皇宮之外。

    他雖然利用她，可是從頭到尾從沒有以損害她的方式利用她，更沒有傷害過她。

    他甚至在努力照顧她，還制造一些牽絆，希望可以讓她活得更久一點。

    何鸞在這個世界上見過很多像她這樣，從來不去想明天和下一刻會死在哪里的極端主義。

    他的禁錮和控制如果讓她不滿意，她遠離他就可以，解除合作就可以。

    她為什么要那樣對他？

    何鸞是抱著這樣的心態來的，至少他自己站在審判室的時候還是堅定這樣認為。

    可是任他腦中如何的思緒翻涌，如果為自己找到諸多合情合理的借口。

    他看著她被反抗軍那邊威脅的時候，還是把藏在不遠處巷子里面的懸浮車開過來，并且按動了喇叭。

    三日成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