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江一戰，將會是雍州軍最艱難的一場大戰。

    虞昉要準備充分，盡量減少傷亡，選取最窄的河道渡江。

    老錢說不出什么心情，也不知該如何勸，眺望著對岸枯黃中，仍然泛著青色的蘆葦，道：“馬上就冬至了，還能見到青色的草，菜蔬，真是好地方啊?！?/br>
    “你先前不是還在嫌棄？”黑塔不客氣道。

    “一碼歸一碼。如此肥沃的土地，氣候，百姓的日子，卻比雍州府好不了多少。真是該死??！”老錢難得感慨地道。

    雍州軍幾乎沒遇到抵抗，打下來容易，就是治理起來難。虞昉在坐鎮主持，幾乎天天殺人。

    老錢道：“將軍又熬瘦了。老向來了，帶了只黃羊來，桃娘子說正好燉了，給將軍補一補，一起過冬至熱鬧熱鬧。走吧，我們回去吃黃羊rou?！?/br>
    黑塔沒說話，打馬跑在了最前，進了江安城，直奔虞昉暫居的宅子。

    院子是江安城富紳的宅邸，富紳早些時日逃往了建安城，宅邸空了下來，離衙門只隔著一條巷子，虞昉便住了進去。

    宅子里面花草繁茂，青瓦白墻，精致秀氣。老錢卻一路嫌棄：“真是小，我還是喜歡雍州府，宅子可以跑馬?！?/br>
    黑塔在二門跳下馬，將韁繩扔給護衛，大步走進了穿堂，轉眼間就繞過了影壁。老錢從騾子背上滑下來，小跑著追了上前。

    虞昉不在前院，與向和他們在沿河的園子里烤rou吃茶。老錢追上黑塔，高興地搓手：“將軍難得清閑，能歇息一陣，真是好??！”

    黑塔嗯了聲，神色松弛下來，臉上浮起了笑容：“我們快些?！?/br>
    到月亮門口，便聞到了烤rou的陣陣香味，臘梅霸道的香，也夾雜在其中。

    老錢張大嘴亂呼氣，急匆匆跑進了門，黑塔雖然嫌棄，腳步卻不停，緊隨其后。

    亭子里，虞昉躺在軟椅里，向和坐在一邊的石凳上，兩人正在吃茶說話。虞邵南在幫著鈴蘭烤rou，桃娘子在擺弄著花瓶里的蘆葦。

    兩人上前見禮，向和笑呵呵起身上前，拍了拍黑塔的胳膊，道：“許久不見，這胳膊，又結實了。等下，你我去過幾招？”

    黑塔道不過，“你打不過我?！?/br>
    向和沖他瞪眼，很快就給自己找了臺階下：“我如今棄武從文，才不要與你比?！?/br>
    老錢翻白眼，道：“你不棄武從文，也不是黑塔的對手。瞧你那小身板，他倒下來，就能壓死你?！?/br>
    向和身形中等，并不算矮，比起跟塔一樣的黑塔，就顯得嬌小了。

    不過，向和不服氣，眼睛瞄向了一邊的虞邵南。虞邵南察覺到他的打量，干脆轉過了身體，用背對著了他。

    老錢看得大樂，那邊，虞昉與黑塔已經說起了話。

    黑塔坐在了小爐邊，自己提壺斟茶，捧在手中吹了吹，小抿了口。

    虞昉問道：“老錢告訴你了？”

    “嗯?！焙谒?。

    “將軍放心，不會影響我指揮打仗?！焙谒?。

    虞昉默然了下，道：“黑塔，我相信你。只是，我不能看到，你手上沾染了自己親人的血?！?/br>
    黑塔頓時急了，道：“將軍，渡江大戰最為緊要，景元帝明知如此，故意帶上了他們。將軍要是不讓我上，那豈不是正中他的下懷?！?/br>
    虞昉道：“無論景元帝朝廷那邊如何想，如何謀劃，我都不會管。這場仗，向和與阿南一道領兵，你在后面督送糧草軍餉，善后?！?/br>
    誰都沒將景元帝御駕親征當做一回事，在強大的兵力面前，就是玉皇大帝親征也沒用。

    向和與老錢也坐下來聽他們說話，向和立刻道：“黑塔，我自己打不過你，但指揮打仗，可不輸給你?！?/br>
    當年向和也是虞懷昭麾下的一員猛將，與虞馮不相上下。黑塔清楚他的本事，只這般大的仗，他不能親自領兵，心里總是覺著不舒服。

    虞昉道：“黑塔，人這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別給自己留太多的后悔。我們，與景元帝他們不一樣?！?/br>
    是我們呢！

    黑塔心里的疙瘩，立刻煙消云散了。他嗯了聲，“好，我在后面督軍，給他們定軍心?！?/br>
    羊rou烤好了，虞邵南用碟子裝了端過放在石桌上。虞昉招呼鈴蘭：“等下就涼了，你先過來吃?！?/br>
    鈴蘭應好，提了薰籠來擺在周圍，將亭子四周的簾子拉下了大半，亭子里很快變得暖融融。

    桃娘子擺好了花瓶，里面的蘆葦隨風晃動，雖不值錢，卻添了幾分風雅。

    幾人聚在一起，吃酒的吃酒，吃茶的吃茶，一起熱熱鬧鬧，直吃到月上中梢。

    冬至前日，雍州軍正式渡江。浮橋搭到江中心，江對岸的大楚兵，便立刻放箭，箭矢如雨，急急落向雍州軍，江水中。

    大戰正式拉開。

    第42章

    “陛下, 雍州軍渡江了，雍州軍打來了！”徐鳳慜盯著江面的浮橋，聲音都止不住顫抖。

    箭矢聲破空, 凄厲呼嘯在空中。本來暗沉的天空，仿若黑夜。

    景元帝裹著厚厚的大氅，坐在馬背上, 臉色比雪還要蒼白，猙獰道：“死的是雍州軍，你怕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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