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替登錄 第28節
“后果?” 宋昱皺起眉:“什么后果?” 黃杉疲憊地嘆了口氣:“小宋,你應該很清楚的吧,莫名其妙背負罪名是什么滋味……假設我們現在返程了,棉花直接斷更,你覺得以現在片子的熱度,網上那些無聊的人會挖不出其中的真相?而如果他們知道了,你這一路都在幫一個替身拍片子,作為棉花的頭號粉絲,甚至分不清楚替身和本人,你覺得他們會認為,你是純粹被我扯下水,完全不知情嗎?” 她這么一說,宋昱的臉色不由一陣發僵。 黃杉趁熱打鐵:“當然了,警察應該不會為難你,但是你可是要靠人脈和口碑吃飯的,王彎的事應該已經給你足夠的教訓了吧?想一想,如果你被網絡搞臭了名聲,接不上活兒了,你的meimei怎么辦?她還能做上她想要的手術嗎?” 在娛樂圈里摸爬滾打二十年,黃杉在話術上極有造詣,陳真一眼看出宋昱的動搖,正要厲聲勸阻,黃杉卻徑直打斷了她:“至于陳真你……在網絡上落人口舌,這件事的后果你應該很熟悉,你是簽了合同的,又是站在臺前的人,這只會讓你更說不清楚?!?/br> “那你想怎么樣?” 一想到黃杉對他們每個人的背景了若指掌,還赤裸裸地將他們當棋子用,陳真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聲音:“難道還要我們陪著你繼續演?” “沒錯,我希望你們接著演?!?/br> 讓兩人沒想到的是,黃杉竟然真的點了頭:“陪著演完有什么不好嗎?我本來就是打算拿到這筆贊助費就報警,然后就可以告訴警察,棉花在回去之后就消失了……這樣的話,錢到手了,李眠的下落也有人去找,豈不是皆大歡喜?” “可是現在贊助是假的?!?/br> 宋昱眉頭緊皺,他是耳朵根子軟,但也不傻:“我們即使繼續走下去也沒有用處……” “不,不是沒有用處?!?/br> 黃杉看著他們笑笑:“你們知道棉花這兩天的日活收入有多少嗎?真正的萬??鸵臀覀冄a贊助合同,我作為經紀人可以代簽,那么之前承諾各位的也不會是一場空……只要拿到了錢,陳真你就可以去補助你隊友的家庭,小宋你也可以讓meimei做上手術,至于我……只要結清了這一趟的報酬,讓我有錢可以應付追債人,我會立刻去找警察,不會讓李眠一直下落不明?!?/br> 她拿出手機,給二人看了棉花料理的日進賬,不得不說,上頭的數字確實讓人心動,甚至陳真作為自媒體都沒想到還有同行一天可以掙這個數。 這下,便連陳真的臉色也有些松動。 這一場談判的結果至此已經呼之欲出。 黃杉笑道:“既然已經說不清了,又為什么非要自討苦吃?先前我在棉花料理的頻道里已經預告過,這一趟旅程一共要走十天,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如果要接著走下去,那我想我們最好還是互相坦誠,畢竟現在我們真正的敵人,還在林子里呢?!?/br> 第33章 沒有說實話的人 翌日一早,隨著房車晃晃悠悠地駛離溪谷,繼續開上大雨后滿是潮氣卻又毫無人煙的道路,房車里卻是一片死寂……就連佛牌不停敲打在車窗玻璃上的聲音都消失了。 如今坐在駕駛座上的人已經換成了黃杉。 在渝江租車時,黃杉因為對團隊不夠知根知底,堅持要用自己的照租車,讓蔣文清開,卻沒想到竟是歪打正著。 在車上丟了一個人的情況下,這趟旅程還得走完。 原因黃杉昨晚已經說的很明白。 立刻回頭,他們非但一分拿不到,還很有可能招惹上極大的麻煩,影響未來的生計。 而如果選擇繼續走完,他們這一路的艱辛都會有經濟上的回報,不但如此,也不需要對警察自證清白,面對網絡上可能會傾瀉而下的口誅筆伐。 事情到了這一步,雖然不甘心,但無論是陳真又或是宋昱在斟酌風險后,都還是選擇了后者。 她不過是拿回本來就屬于她的東西罷了。 哪怕內心滿是不安,但陳真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黃杉說,李眠的父母是在川西旅游時出事的,而她為了那筆商單提前去一個人看景,或許是觸景生情,這才在回來之后就選擇了離開。 而這也已經不是她第一次“逃跑”了。 早在父母去世后,面對諸多瑣事,李眠就曾經選擇過不顧一切逃往誰都聯系不上她的別墅。 如今,或許她只是換了別處去躲藏了。 過了白頭峰,他們距離九心橋就只剩下最后四十公里,黃杉建議,他們先遠離白頭山露營點,最后幾天都駐扎在靠近九心橋游客集散地的河岸邊,萬一發生什么,可以盡快報警和求救。 對此,車上的其他兩人沒有異議,只是事到如今,這趟旅程也已經徹底變了味。 算上李眠,他們這一次其實已經“丟”了兩個人了。 看著窗外一塵不變的風景,陳真心底就像是壓著一塊石頭,她忍不住一直去思考,蔣文清,李眠,還有董夢三人之間的關系。 首先是李眠,她是個喜歡玄學和古怪傳聞的人,在出事前偶爾會用棉花料理的賬號點贊相關內容,而蔣文清顯然也知道這一點,這一路都在嚇她,為的就是讓本就容易著道的李眠相信怨鬼,并且最終交出那個秘密。 “沒想到你這么問心無愧,還敢接我的委托重新回到這個地方……看來,你現在忙著賺錢,已經忘記這一切都是誰給你的了?!?/br> “越是想撇干凈,越是說明你心里有鬼……一個月前,你來過這里不是嗎?這么快就忘記了,你在這兒見過誰?” “說!你到底把董夢弄去哪兒了!你明明應該認識她的,卻要在我面前裝作不認得,你到底把她怎么了!” 陳真仔細琢磨著蔣文清最后和她說的話,再聯系嚴海昌的故事,失蹤的母女,小夢,董夢…… 漸漸的,陳真腦中浮現出一個清晰并且古怪的念頭。 董夢……或許正是嚴海昌的女兒。 因為父親名氣太大,在嚴海昌失蹤后,董夢的母親董雪梅不堪其擾,這才讓董夢改了名,還因為怕她步上丈夫的后塵,將她像只籠中鳥一樣鎖在了身邊。 在去川西的那兩周里,李眠出于某種原因,在惹乎拉溝認識了這個姑娘,兩人還有了不少交情,導致蔣文清將董夢的失蹤記在了李眠的頭上。 只是……什么叫做“已經忘記這一切是誰給你的”。 陳真眉頭緊鎖,在蔣文清的故事里,董夢的身世聽起來和她有點像,父親喜歡遠游,母親則是廚子…… 在這種環境里長大的董夢,怎么想都是露營的好料子。 難不成,李眠說要換風格,和董夢有關系? 而回來之后,她選擇了消失,只是因為她的父母,還是說……和董夢也有關系? 不知為何,陳真總覺得這一團亂麻里有些東西不太對勁,只是昨晚一夜沒睡,她的頭太疼了,不得不暫時放下這一切,學著宋昱,閉上眼短暫地咪了一會兒。 也好在這一路上沒有再出什么新的岔子,下午三點,他們跟著導航,到達了小紅書上的徒步愛好者種草的最后一個非官方露營點——剃頭坡。 因為采空區塌陷的緣故,這里有不少寸草不生的河堤,和一旁蔥郁的樹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導致遠遠看上去,就像是一整片的草木都被“鬼剃頭”剃掉了一樣。 開到這里,他們離大批游客聚集的九心橋已經只剩下不足二十公里,雖說還是人跡罕至,但是一想到距離現代文明近在咫尺,三人也都安心了不少。 按照常規,他們在河岸邊生火做飯。 在知道真相之后,不論是陳真還是宋昱都已經沒有心思再搞這些,但是,為了應付頻道里無數的催更,不被人看出端倪,兩人還是只得打起精神好好做完了這一頓牛排沙拉。 還有三條正片,他們就可以離開這里。 黃杉計劃一直留在剃頭坡,每天將車挪一個方位,只要在鏡頭里讓網友覺得他們還在正常走這趟旅程,每天的日活就可以得到保障。 就這樣,第七天很快就進入了尾聲。 吃完飯后,眾人上了車,在心照不宣的沉默里,窗外的黑夜似乎也變得尤為寂靜,除了一直奔流不息的九心河還有宋昱敲打鍵盤剪片子的聲響,陳真聽不到任何其他聲音。 蔣文清,真的被他們甩掉了嗎? 一夜過去,她身上原先青色的傷痕已經變成了深紫,只要一動便會隱隱作痛,提醒著她,就在一天前,還有人如此迫切地想要她的命。 黃杉說,她對蔣文清做過背調,這人的信仰還有工作都是真的,在藏地拜了師父,平時在川渝一帶的高原上做私人的包車司機,也確實帶客人跑過很多次惹乎拉溝,以至于一開始就連她也并沒有察覺到這個人身上有問題。 只是,這個人對董夢的執念非同小可……光是能用十五萬來假裝商務釣他們上鉤這件事就已經足夠說明這一點了。 在知道了她不是李眠之后,蔣文清還會糾纏他們嗎?是否會揭穿他們的秘密? 又或者說,一個已經理智全失的瘋子會輕易相信,她不是李眠嗎? 吃飽飯后,頭痛緩解,陳真胡亂刷著棉花料理的評論,發現即便他們已經到了這個境地,黃杉卻還是在若無其事地回復著網友,就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在這方面陳真不得不佩服黃杉,確實是厲害角色,誆了他們一路,結果到頭來,她和宋昱竟也沒法拿她怎樣。 實在是不爽…… 余光里,嘴角還帶著淤青的黃杉就坐在不遠處工作,似乎就算是天塌下來,她也還是能將手頭的工作做完。 見狀陳真深吸口氣,強壓下心中的火氣,將注意力又放回了棉花料理的評論區。 雖說,黃杉為了遏制熱度,沒有繼續上傳任何靈異相關的花絮,但隨著他們的旅程進入后半,關于怨鬼的討論卻始終沒有停下。 熱門評論里,網友紛紛自稱本地人,自己大伯二姑三姨四姐之類的親戚曾經遭遇過怨鬼,還信誓旦旦地說,怨鬼不會放過那些心里有鬼的人,他們現在既然已經碰上了,建議深查一下,團隊里有沒有拖后腿的人。 拖后腿…… 陳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想他們團隊里根本沒有一個說實話的,網紅是無間道,攝像是殺豬盤,司機是殺手,經紀人是騙子…… 要是這兒真有怨鬼,他們這幫人都該死二十回了。 “朋友死了她倒是火了,靠死人吃流量錢是不是很爽?” 而莫名的,陳真在此時又忽然想起了三年前她看過的一句話。 順子去世后的那大半年里,她的手機里曾經收到過很多這樣的東西,陳真一度以為自己不會往心里去,但最終,這些字眼都像是刀刻斧劈一樣地留在了她的腦海里。 就算李眠只是下落不明,他們現在做的事難道不是一樣? 不顧她本人的死活,用她的名字賺流量錢? 熟悉的恐慌感上涌,陳真只覺得一陣惡心,她不敢再看棉花料理的評論區,也不想再看到黃杉那張臉,無奈之下,只好一瘸一拐地下車去透氣。 一場暴雨后,惹乎拉溝氣溫驟降,便是陳真裹著加絨的三合一沖鋒衣也還是能感到寒氣在順著她的脖子往里鉆,將她凍地打了個哆嗦。 為保安全,黃杉將車停的離河堤很近,這樣一來,九心河洶涌的河水會成為他們天然的壁壘,就算蔣文清真的還會追來,他們也不會腹背受敵。 拿上強光手電和多功能錘,陳真慢慢走去了河邊,深吸了一口冰涼的空氣,試圖讓自己不要再去想多余的事情。 當務之急,是趕緊完成這趟旅拍,拿到錢再說。 陳真用手電光照著夜色里的九心河,心中的不安就像卷起的浪花一般,在夜風里愈演愈烈。 是哪里感覺到奇怪? 陳真裹緊身上的衣服,煩躁地將河岸邊的石頭踢進水里。 暴雨過后,九心河的水流激增,以至于石頭剛落進去便沒了影子,甚至連個聲響都聽不見。 看這架勢,估計這幾天剃頭坡又得給沖塌幾塊。 陳真這樣想著,胡亂地用手電向對岸那些光禿禿的土坡照去,卻不想就是這樣隨意的一晃,她竟是忽然在對岸影影綽綽的樹林里,照到了一個人! 蔣文清? 陳真瞬間出了一聲冷汗,張嘴要叫人,但是下一刻她就意識到,來人個頭比蔣文清要小很多,是個貨真價實的女孩兒。 她站在樹后,在夜色里,陳真只能模糊看出對方留著一頭齊耳的頭發,哪怕看不清臉,但這個身影卻讓陳真感覺到很熟悉…… 李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