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替登錄 第25節
陳真后知后覺,宋昱為了救她,把蔣文清直接撞下了山崖,如果人死了,這事兒不就大了嗎? 她看了一眼一旁臉色慘白的宋昱,想也不想,一把抓住對方冰涼的手背:“別瞎想,我們先去確認這件事再說?!?/br> 為了防止蔣文清殺一個回馬槍弄壞車子,陳真用備用鑰匙將車駛離了露營地,停到了不遠處的河岸邊。 做完這一切,三人這才拿著防身的刀具以及強光手電回到了先前蔣文清摔落的溪谷。 大雨過后,就連夜梟都不再鳴叫,溪谷里四處都是泥濘和水坑,除了比平時要大許多的流水聲,三人聽不到任何聲音。 “他不會是摔進小溪里被沖走了吧?!?/br> 宋昱的頭燈照到了那片混雜著泥沙的渾濁溪水,湍急異常,而在正上方,便是方才掛著陳真的斷崖,還依稀能看出山崖土層被尼龍繩勒出的痕跡。 這種高度摔進水里,人應當是不會死,只是,萬一他失去了意識,又被沖進了下游的九心河…… 宋昱越想越是心慌。 不久前他趕到斷崖邊時,蔣文清不知為何,正在盯著一旁的林子發呆,而在連綿不斷的雨聲里,他能聽到一個姑娘撕心裂肺的聲音從懸崖下方傳來:“你聽到了嗎!我不是棉花料理也不是李眠!” 在那個時刻,他根本沒有多想便一頭沖了過去,將蔣文清撞下了斷崖。 這件事他做的問心無愧,但這畢竟是荒郊野外,萬一說不清,再招惹上像是王彎那樣的是非,那宋年…… 眼看宋昱的臉色愈發蒼白,陳真心知肚明他在擔心什么,當即顧不上渾身是傷,一瘸一拐地走上小溪旁泥濘的石灘,拿著手電細細去照。 蔣文清對這個地方了若指掌,也不知道之前是來過多少次……這樣的人,不可能就這么輕易地死了。 一想到那雙在懸崖上望著自己的冰冷眼睛,陳真便感到后背發涼,她已經遭受了無妄之災,絕對不能允許宋昱像是順子一樣,為了救她牽扯進更多的麻煩里。 為此,陳真拖著傷腳,艱難地順著溪谷搜索,很快就有了發現,喊道:“黃姐,宋昱!” 兩人聞聲而來,卻見在不遠處,小溪旁濕軟的泥土上出現了一排明顯的腳印,似乎是因為對方受了傷,根本站不穩,導致腳印有大有小,有深有淺,雜亂不堪地堆疊在一起,往一旁的林子里去了。 “果然,他不會這么輕易死了的?!?/br> 陳真冷笑一聲,余光瞥見宋昱有些緩和的臉色,心中卻是松了一口氣。 不管怎么樣,只要沒死人,就不怕宋昱說不清楚。 她這一身的傷都是證據,就算如今抓不到蔣文清,她也絕對不會放過這個處心積慮害她的王八蛋! 想到這兒,陳真二話不說就從口袋里拿出手機,剛按下一個 1,黃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等等!” 不知為何,女人神色有些慌亂:“先別報警?!?/br> 陳真渾身的傷都在痛,火氣不由變得很大:“黃姐,不要告訴我你現在還要給李眠做遮掩?她到底給了你多少錢,這都快搞出人命了,你還要替她說話?” 而黃杉無奈道:“但先前找你做替身的事情如果曝光了,對你也沒有好處吧,陳真?” “拜托,黃姐,我今天差點給人摔死,就算是警察真要追究我弄虛作假的責任,我也必須要把這個姓蔣的送進局子里!” 陳真脾氣上來,想要用蠻力掙脫開黃杉的束縛,卻沒想到女人的力氣一點不比她的小。 不知為何,黃杉死死抓著她,又盯著她看了半晌,最終才像是放棄了一般松開了陳真。 “如果你真想報警就現在報警,我不攔你?!?/br> 黃杉仰頭長出了口氣,后退了幾步,在頭燈的光線下,她臉上露出一種半是疲憊半是冷冽的神情。 “只是……如果我現在告訴你,你一路來一直在給一個留下遺書后下落不明的人當替身,制造她還活著的假象?!?/br> 黃杉看著面色僵硬的二人苦笑一聲。 “如果是這樣,你還會想要和警察打交道嗎?” 第30章 饑餓的心臟 黃杉最后一次見她的討債人楊哥是在半年前。 黃松入獄之后,錢大多都賠付了受害者,而黃杉來到網紅圈重cao舊業掙快錢的唯一目的,就是給黃松還債。 只是,即便是個賺錢機器,也總有力所不及的時候。 那一天,面對將自己團團圍住的人群,黃杉只是很平靜地將自己的右手五指伸開,攤放在面前的破桌子上。 常年奔走在娛樂圈一線,黃杉的這只手拿過臺本也拿過麥,提過高定也趕過記者,手指瘦長而有力,無名指上套著一只樸素而黯淡的鉑金戒指。 “黃姐,你這是要玩哪出???” 楊哥留著兩手的花臂,看了一眼笑道:“這戒指可還不了這么多,更何況,你不是早離了嗎?” “戒指確實不值幾個錢,是送你的?!?/br> 黃杉笑笑,直接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水果刀,然后,就如同切掉一塊兒土豆上的壞芽,用左手艱難地,一點點切掉了自己的右手無名指。 整個過程持續了將近五分鐘,房間里一片寂靜,只能聽見黃杉額頭上的汗水一滴滴地砸在桌面上。 完事之后,便是滿身過江龍的楊哥都不禁目瞪口呆,看著面如金紙的女人將她血淋淋的手指連帶戒指一起推了過來,他下意識咽了口唾沫。 “你想要什么?” 黃杉便是這樣又要到了半年的寬限。 對于在娛樂圈身經百戰的鐵娘子而言,她從來不缺賺錢的門路,缺的就只有時間。 在醫院包好了手指,黃杉幾乎立刻就撒了網,四處招攬生意,并且最終撈上來了棉花料理這條大魚。 在沒有見面的情況下,這個靦腆而羞澀的主顧一下便給她打來了足以覆蓋將近十分之一債務的定金。 她的要求很簡單,希望黃杉能盡快將棉花料理做上百萬粉,事成之后,她給的錢是定金的十倍。 而此時,留給黃杉的時間只剩下最后半年了,又哪里還有那個余裕挑三揀四? 沒有任何猶豫,黃杉幾乎立刻就接下了這個肥差,并且開始全心全意地為棉花料理出謀劃策。 以黃杉的經驗,她其實一眼就能看出,棉花料理的瓶頸在哪里。 作品是藝人的基礎,但是藝人想要大火,單靠作品卻還不夠。 棉花料理的視頻內容非常扎實,但是卻缺少炒作的手段,這一點黃杉可以給她補足,但是,棉花料理卻也要承受相應的代價。 傾盆的大雨里必然混著泥,與一夜爆火相對應的,一定是更多的是非和麻煩。 從心底里,黃杉其實并不能理解為什么棉花料理急于追求擴大粉絲群體,畢竟……她既然能付得起那樣高昂的傭金,就意味著她應該不缺錢。 就更不要說這四年以來,棉花料理溫柔親民的風格其實也吸引來了一大批和她同頻的粉絲,往日里,棉花料理和粉絲們的互動溫暖又平和,就如同鄰家jiejie,是許多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氛圍。 ……為什么會不滿足于此呢? 黃杉雖然想不通,但既然她現在很需要棉花料理的這筆錢來解燃眉之急,那自然,她也只能保持緘默,再按照一貫的手段,找水軍,開炒。 無論是在娛樂圈又或是在網紅圈,這一招總是屢試不爽,立竿見影就吸引來了無數的罵戰,讓棉花料理這個名字一夜之間火遍了 m 站的美食區。 黃杉告誡過李眠,既然用了這種談不上好看的手段,難免會有人來說些不好聽的話,而這是走捷徑當百萬博主的必經之路,她必須要做好心理準備。 為此,黃杉也提供了最簡單的處理辦法,那就是在炒作期間不要下場,也不要回復任何粉絲,保持安靜…… 黃杉很清楚,互聯網有記憶,但不太久,只要李眠能熬過去,就最終能坐上她想坐的位置。 于是,在之后的幾個月里,無論評論區吵得如何血雨腥風,李眠都是一言不發,只是每個月兩次,八風不動地發著更新。 黃杉也看得出,李眠確實非常想把這個賬號做出點名堂,在找上她的同時,這個小姑娘不但搬了家,將廚房里的廚具都大刀闊斧地換了一套,甚至還升級了拍攝手法,以至于整個畫面質感出現了大幅度的提升。 不知不覺,那些略顯寒酸有破損缺口的碗還有久經風霜滿布刷痕的鍋都已經從鏡頭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只增光瓦亮的雪白瓷碗和一系列設計品牌的鍋…… 作為經紀人,黃杉從來不會過多插手內容方面的事,兩人的聯系僅限于微信,黃杉花了足有一兩個月,才對她這個內向又闊綽的金主有了一些基本了解。 李眠是渝江人,家庭條件不差,只是因為過于社恐,大學畢業后沒能成功走入社會,一直宅在家。 曾有一度,黃杉也覺得納悶,像是性格這么內向的人,連門都不出,又怎么會主動找炒作團隊? 一直到兩人的合作邁入第三個月的時候,黃杉才第一次知道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那是一個更新日。 棉花料理的新菜譜在發布一小時后就沖進了美食區前三,雖說成績不錯,但是評論區的罵戰火藥味也是再創新高。 大半夜,黃杉一邊給手指換藥,一邊面無表情地刷著評論,給李眠發去一條消息。 “新菜譜內容不錯,再接再厲,記住,不要看評論區,這些都是變成百萬博主的必經之路?!?/br> 她想要給李眠打個預防針,卻沒想到很快,她的手機便亮了,李眠反過來問了她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黃姐,現在這些粉我的人,會一直喜歡我嗎?” 黑暗里,黃杉看著熒光屏上的字,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在娛樂圈呆了足有二十年,好的時候,大家在同一個酒桌上大談項目,推杯換盞,互相稱兄道弟,但這又如何? 等到真的落魄的那一天,這些人照樣也只會對她避之不及,甚至還刪光了所有與她相關的新聞。 現實中都是如此,互聯網隔著網線和屏幕,所有人只會更加虛偽。 黃杉回道:“你想成為人人都喜歡的人嗎?” 這一回,沉寂許久,熒光屏才終于再次亮起來。 李眠問:“黃姐,你知道心也會餓嗎?” 從六歲開始,李眠每天早上一睜眼,爸爸mama就不在房子里了。 她的日常終日不變,被阿姨叫起床,吃飯,上學,然后祈禱睡覺前,爸爸mama能回來。 可以確定的是,年幼的李眠過著衣食無憂的日子,只是不知為何,有的時候,她會覺得心里空空的。 小學二年級,偶爾一次,她聽到阿姨在給家里打電話,聽筒那一頭傳來一個稚氣的聲音,事無巨細地和阿姨說著學校里發生的事,而李眠就藏在門背后靜靜地聽,漸漸的,那種心里缺了一塊兒的感覺又來了。 空蕩蕩的滋味并不好受,女孩撫摸著自己的心口,以為是心餓了,于是,趁著阿姨打電話,她去偷偷拿了一些零食大把往嘴里塞。 果真,隨著兩包膨化食品下了肚,李眠感覺好了一些,她也是從這一刻明白了一個道理。 原來,在心餓的時候也要吃東西。 之后,每一次李眠感覺到“心空”,她便會躲起來吃零食,久而久之,到了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她小小的身體便已經像是氣球一樣膨脹了起來。 又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李眠忽然發現,班里沒有人和她說話了。 不但如此,當她豎起耳朵,在教室的后排還總是傳來竊竊私語一般的笑聲,只是每當她回過頭去時,大家又紛紛默契地別開眼神,仿佛她只是一團無足輕重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