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這時候,姜儀才終于恢復五感,一直憋著的那口氣喘了出來,渾濁痛苦。他動了動不自覺伸出的手,感受到十指的僵硬,試探著想要上前,又擔心自己的哪個舉動,刺激到對方的神經,躊躇不止,遲遲沒敢上前。 這份意愿實在明顯,祈云好整以暇地欣賞了一會兒對方的動作,又在忽然之間,感到索然無味。 alpha垂下手,放棄了一般,徑直越過那把扔在地上,閃著寒光的刀,主動回了床上。 他掀開被子,重新鉆進被褥,聲音懨懨然,不太有精神氣,說:“收起來吧。我就看看?!?/br> 屋里只剩死一樣的寂靜,姜儀連喘氣聲都不敢用力,好半天,才只輕聲吭出來:“好?!?/br> 他蹲下僵硬且緊繃的身子,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后背出了一身黏膩的冷汗。分明站在風口,窗戶被祈云開得那樣大,黑黢黢的一個破爛的大洞,正呼呼朝房內吹著冷風。 姜儀雙膝發軟,骨頭磕到木板地面,發出令人牙酸的碰撞聲響。但他對此渾然不覺,失去感受疼痛的能力,單膝跪在地面,一步一步挪向那把,被祈云隨意扔在地面的刀。 上面還帶著對方的體溫,微微的溫熱,姜儀雙手發顫,看見其上沾染的血跡。 他沒在房間里放過刀。 做工精致,上面花紋漂亮,比起用來自殘的刀具,更像是一把供養起來的藝術品。 “你……”他努力咬著牙關,發出的聲音破爛嘶啞,像三伏天在沙漠中絕望的旅人,姜儀感到自己疊靈魂正在被剝離開去,在炙熱火爐中暴曬:“祈云——” “我沒死?!逼碓粕踔吝€有閑心翻了個身,胳膊被劃傷的刺痛并沒有讓他如同以往一樣感到心安的困意,反而升起更多的煩躁,像是心口長了刺,一閉上眼,就如同墜崖的難安:“我想睡覺?!?/br> 他還是沒能找到一個讓自己舒服的姿勢,索性在最后一次翻身之后,徑直坐了起來,在黑暗里同半跪在地面的,看起來格外狼狽的姜儀四目相對。 而祈云對omega此刻的失態猶如全然不見,只是看著,甚至逼迫自己壓下心口的煩躁,很輕笑了笑。 他放緩聲音,像在誘哄,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引誘,姜儀對此沒有哪怕一點抵抗力:“我能睡覺嗎?你不看著我,我睡不著?!?/br> 分明姜儀才是跪著那一個,他仰起頭,看著祈云朝自己微微低下身,如同虔誠的信徒,而姜儀即便已經如此狼狽,也依舊承載著他不可褻瀆的信仰,是這片暗色里,唯一能救他出去的光。 是外面的風太大了,姜儀被雪花迷了眼睛。 他對自己掉落的眼淚無知無覺,只傻傻地扯起唇角,再一次說“好?!?/br> 這是祈云自己買的刀??伤桓覇?。 姜儀沒有身份,沒有資格。他管不了祈云的生活,掌控不了對方的想法,其實他才是那個淪為階下囚的可憐人,他才是被祈云關起來的鳥。 “把窗戶關上吧?”祈云湊近跪坐在地上的姜儀,彎了下眼,如愿在對方渴盼的眼眸里看見自己的倒影。alpha主動伸出手,離得近了,姜儀才看見他手腕上已經快要干涸的血跡,蜿蜒曲折,一路燙到他的心里。 可祈云半點都不在意,他只想要單純地把姜儀拉起,然后說著很平常的對話:“外面的風吹著好冷?!?/br> “地上涼,”祈云輕聲念著:“來床上吧?!?/br> “你剛剛走,我就醒了?!彼氖直鶝?,貼著omega的掌心,和語氣一樣,汲取著對方的溫度:“我沒想死?!?/br> “外面的雪下了,兩年前也是在這里?!逼碓齐y得一次性說了這么多話,姜儀不敢喘氣,連胸腔起伏的弧度都放輕。他注視著祈云訴說的雙唇,渾身都發麻,耳朵“嗡嗡”直響,是難聽的白噪音。 但他依舊努力豎起耳朵,想要規避掉那些嘈雜,將祈云的話,每個字都記在心里。 “你當時還沒有給窗戶裝鐵欄,”祈云直接了當,敘述事實,稍稍轉了一下眼珠,視線穿過姜儀,落在還開著的窗戶上,說:“我不會跑了。姜儀?!?/br> “……” 姜儀眼神驟然凌冽,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反手抓緊了祈云的手。 “……疼不疼?”他這時候回過神了,遲鈍的急躁蔓延遍布全身的血液,omega撐著地面,不顧膝蓋的酸痛,努力直起身,口吻有點壓不住的難捱:“我叫醫生過來?!?/br> “等會再睡,好不好?”omega用哀求的語調,睜大雙眼,想要看清對方手腕上的傷口,究竟傷的有多深,只是光線太暗了,他得不到答案。 他甚至聞不到血液里的信息素氣味,那股焚香的沉寂像是只存在于他的記憶里,姜儀腦子混亂,要忘記如何呼吸,只聞得到血腥的鐵銹了。 其實還是有的,可那太淡了。在血腥的對比之下,已經完全不得見。 “或者我給你消個毒,你嫌麻煩的話——”姜儀話音稍作停頓,自己先一步下定了決心。他撐著床邊站起身,想要出去找醫藥箱,只是腿尚未邁出去,垂在身側的手,就先被一步被祈云抓住,再不得動彈:“別走?!?/br> “我好累?!逼碓屏Φ啦淮?,但是姜儀絲毫無法動彈,只會定在原地了。 他感受到祈云的靠近,身上帶著涼氣,湊近他的手臂,讓他半邊身子都跟著麻木:“我不想看病。不想看見醫生。我只想休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