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太難受了,他太難受了。他執著了這么多年的東西,真正把握到手里的時候,姜震云親手被他送去精神病院的時候,他都一點兒不快樂。 他只感到無趣,原來得到,也是這樣痛苦的。 姜儀裸足踩上摔的破碎的酒杯碎片,感受尖銳從腳掌蔓延去刺痛,才終于壓抑下胸口震動的悶痛。 不該學什么狗屁意大利語的,還不如聽不懂呢。 不認識……他嗤笑一聲,去他媽的不認識。姜儀張開雙手,任由身子向身后的沙發倒去,后腦勺撞到哪片柔軟,彌漫開點疼。 他翻了個身,全然不管腳掌上的鮮血淋漓,摸到扔在一旁的手機,像得到了什么心愛的玩具,笑眼盈盈地,撥通了那串早已熟記于心的電話號碼。 “喂?” 鈴聲響了一會兒才被接通,alpha興許是在睡覺,嗓音還帶著夢中的?。骸澳闶??” “你猜一下?!苯獌x低著頭,額前的碎發擋住眼睛,看不清神色。有點癢,也疼,他抬手揉了一下,才笑著接上后半句:“真的認不出來嗎?祈云?!?/br> “我們今晚才見過的,”他不自覺縮了下脖子,這時候后知后覺地感到冷,也感到流血的疼了:“我是依依啊?!?/br> 祈云吸了口氣,“……姜儀?!?/br> “好嘛,你又生氣了?!苯獌x笑了,聲音低下去。他換了只手,兩只手一起捧著,尖瘦的下巴擱在膝蓋上:“別生氣,我掛了?!?/br> 他沒再猶豫,說掛就掛。 他們才沒有不認識,姜儀曲了下身子。他反駁道,祈云都叫的出他的名字,怎么可能不認識。 ◇ 第49章 “恨?!?/br> 漆黑的夜幕,只余空調運作同電話被掛斷的聲響。哦,祈云慢半拍地想,電話掛斷只有一聲。 多出來的,都不過是他自己,在這個稱得上孤寂的夜里,無端生出的錯覺。 那是戰栗,alpha閉了閉眼,無聲吐出口濁氣。就算主觀上并不像承認,祈云也不得不認清這個事實,他的確忘不掉。 甚至不止是忘不掉。 更是創傷后的應激反應,就像現在,祈云無法再次入睡。他猶如陷入極端的平靜很久,連自己都意識不到這一點,卻在隔了很久之后,驟然被驚起巨大的波瀾。 姜儀舉著酒杯,坦然自若朝自己走來的那刻,生理性要泛出的反胃,在瞬間席卷了祈云的整個大腦。 他輕而易舉地感到痛苦,光是看見姜儀熟悉的身影,和聽到一句簡單的聲音。 在自以為早已放下,能全然做到坦然面對以后。 祈云很久沒有回過江城,往昔的記憶,也一同隨著時間掩蓋,變得不再清晰。 大部分清醒的時候,祈云并不會想起有關這里的一切。在那次堪稱爆發的爭吵以后,祈云第一次很有些任性地做出不算理智的舉動。 他請了很長時間的假,把自己關起來,度過了漫長的,全然與外界失聯的生活。 而在此之前,祈云還維持著最基本的平靜,在起伏的胸口緩過來之后,朝方知宇擠出了個笑:“讓你見笑了?!?/br> “不用擔心,我沒事?!?/br> 祈云沉默少時,在方知宇欲言又止的擔憂神色里,輕聲選擇了安撫。 他的確看上去不在意,仿佛剛剛那個在風雪中紅著眼眶同人爭吵的alpha不是自己。絲毫不被情緒左右似的,甚至可以出色地處理完堆積的公務,將一切繁雜瑣碎都處理妥當,才提出需要休息一段時間的請求。 方知宇不會忘記,再一次見到祈云,是在半個月之后。 他沒太大變化,沒有如想象般變得狼狽,也沒有瘦的不成人樣,甚至氣色紅潤些許,比起失戀后的自我調理,反倒像是真的趁這段時間給自己放了假。 誰都察覺不到,或許連他自己都察覺不到。 但切切實實的,祈云靠著床頭,感受心臟的劇烈跳動。他想,事實上,他很難再睡上一個好覺了。 枯坐時的時間流逝格外快,天邊泛起魚肚白。alpha緩慢地眨了下干澀的眼,在生理性眼淚從眼眶墜落之后,才終于遲鈍地從床上起身。 他想起決定回國前的最后一晚,金發碧眼的醫生正有些嚴肅地坐在他面前。 “您有屬于自己的omega,我的建議是,讓他陪您一起配合治療?!?/br> “祈先生,藥劑只能作為輔助,但您現在的身體狀況,已經不再適合吃藥了?!贬t生推了下鼻梁的鏡框,似乎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隨后搖搖頭,說:“我是您的醫生,我希望您能信任我?!毙湃?。 祈云抿了抿唇,說不出話來。他徒勞地捏了下拳,感受到指關節的錯位聲響,依舊是沉默。 這是他換的第五位心理醫生,但顯而易見,這次的結果仍然失敗。他無法重復那天的經歷,甚至閉口不談,關于姜儀這個人。 治療無疾而終,但面對方知宇的再一次回國邀請,祈云終于點了頭。 “不認識?!彼f。 如果是真的不認識,那就好了。 而事實上,他們不僅認識,在相隔的兩年以后,祈云還是可悲的,能在喧噪人群中,一眼分辨出那個令人可憎的omega。 那樣熟悉的調笑眼神,祈云不自覺捏緊杯腳,在短暫的工夫里意識到,自己再一次成為了姜儀的獵物。 原來是這樣的,祈云想。原來這是足夠明顯的,從一開始,姜儀就沒有隱藏過自己的目的。反倒是他自己太愚蠢,所以錯把惡趣味當成愛意,弄成如今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