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大抵是近鄉情怯,哪怕是素來膽大的姜儀,也不能免于俗套地感到遲疑。他該說些什么? 該要怎樣的寒暄,才配得上他們的如今? “這位是……?”而往往先于腦中所想,姜儀的身體比他更快一步地,提前幫他做出了選擇:“從前沒有見過您?!?/br> omega還是那張臉,褪去記憶里的青澀,笑容卻一如既往的,帶著熟悉的惡劣。 祈云不動聲色地抬起眼,在對方漆黑的眸子里看見自己的倒影。 他們中間橫亙了整整兩年,都在朝著彼此愈來愈遠的方向前行。 身邊的人很有眼力見地熱情介紹,面上帶著些許諂媚的神情。姜儀忍住內心翻涌的惡心,依舊是溫和的,看起來親昵而謙遜的笑意。他主動伸出了手,朝著祈云。 “……” 而alpha只扭過身,冷淡的神色,同兩年前的鮮紅全然相反。對方動了動唇,輕聲同身邊的人說:“不認識?!?/br> 那是有些晦澀的意大利語,只是這一次,姜儀聽懂了。 ◇ 第48章 “認識的?!?/br> 夢境不斷變化,姜儀的睡眠很淺,所以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夢。心臟跳動得太快了,一下一下撞擊著,在胸腔震動,發出疼痛的共鳴。 醒來是在半夜,他閉了閉眼,最后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旋即關滅了燈。 暗色重新襲來,空調的暖氣不知何時停止運行,偌大的客廳內,每一寸的空氣都格外冷。 姜儀光著腳,垂眼系好身上浴袍的衣帶。他徑直走向沙發,身子橫臥在一片柔軟,沒系嚴實的領口大敞開去,接觸到冰涼的空氣,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但omega恍若不覺,只森森然坐著,甚至有閑情替自己開了瓶紅酒。 他不再是那個會躲在房間角落哭泣的姜儀了,但依舊會坐著為自己開上一瓶酒。 拜這一面所賜,那些封存起來的塵封記憶,在這場零碎夢境之后,全部一股腦地擠進了他的腦海,讓他無論怎么努力,都無法擺脫開去。 除了姜儀自己,沒有人知道,兩年前的冬天,他其實去過兩次意大利。 一次是爆發近乎慘烈的爭吵,還有一次,則遠在這之前。 和元庭分別過后的那個夜晚,姜儀去了從前和母親居住的老房子。像是奇怪的戀痛癖,姜儀在里面待了很久。和這個時候一樣,他帶去了名貴的紅酒,擺在擦得一塵不染的桌面。 那樣腥紅的液體,他呆呆地晃動,學著禮儀課程里老師的優雅模樣,眼神如單純的孩童,是拙劣的,上不得臺面的仿品。這樣子一定很蠢,姜儀知道。 紅酒的后勁很大,姜儀沒有喝。和兩年后一樣,但他光是看著,就感到滔天的醉意。 他想,是的,他喝醉了。 喝醉的人是不需要有理智的,可以像低等動物一樣,單純地追求本能。 那天是元旦節,江城也如天氣預報所預測的一般,同往年一樣下起雪。外面的紅燈籠掛了一排又一排,老城區的熱鬧也并沒有因為惡劣的天氣有絲毫減輕。 這里還是有著濃厚的人情味,吵吵嚷嚷的,隔著隔音效果不算好的墻闖進姜儀的耳朵。 元庭遵守他自己的承諾,一直到這天,才給他發來詢問的消息。語氣公式化,就算帶著美化過的偽裝,與生俱來的高高在上,也毫不掩飾地透露出來。 大概是第一次,姜儀心底的抵觸和厭惡變得實質化,不理智地占滿整個頭腦。 但他只是醉了。醉了的人,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這是可以被原諒的,沒有人會同一個醉鬼計較對錯,不是嗎? 他放下酒杯,很突兀地站起來。老房子沒有浴缸,姜儀稍稍抬手,眼皮都不眨一下,將其中液體全部澆向自己,鮮紅的液體很快順著身體蜿蜒流下,像要將他整個人浸透。 omega按了下身后發燙的腺體,那里正散發出濃烈的,苦澀的酒香。他被包裹在其中,所以輕而易舉地感到醉意。 “我要一張飛往意大利的機票,現在?!?/br> 姜儀被沖動驅使,他清晰地知道自己在不冷靜??伤⒉幌敕攀?,待在那間老屋的每一秒,他的眼前都在浮現祈云拄著拐杖,同王清越說著告別的場面。找的私家偵探技術也足夠專業,給出的地址和傳來的照片都清晰。 就是太清晰了點,姜儀好恨。 祈云身邊從來都不缺優秀的人環繞,他一直都知道??商嗔?,嫉妒的情緒要將他整個人都徹底淹沒。那個alpha,為什么可以那樣自然地流出那樣的眼神?他們會在一起嗎,會接吻,會上床嗎? 是了,alpha也可以做的,不是嗎? 從前的祈云會因為他的存在選擇遠離,現在還會嗎? 在對方決定離開的時候,他明明發現了,明明可以攔,為什么不攔?為什么要成全?……他自己都從不曾得到成全。 姜儀掐斷元庭打來的電話,眸中明明滅滅,什么都沒說。如果一定要做出選擇,坐在飛機上的幾個小時,姜儀想,他可以給對方想要的答案。 他有好多話想要說,想要對祈云說。 他要說他的不喜歡,他根本不喜歡元庭,根本不喜歡這樣的生活。他對這所有存在的一切都感到厭倦,厭惡所有的束縛,也厭惡口是心非的自己。 姜儀想說,他反復打著草稿,在內心默念了千萬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