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沈映蓉平靜地看著他,心境一時有些復雜,他到底被父輩保護得太好,經不起一點風吹雨打。 “郎君既然要和離,我想了許多,還是允了你的請求,省得你夾在蕭家受煎熬?!?/br> “惠娘……” “我想清楚了,放你一條生路,也放自己一條生路?!?/br> “惠娘,那蕭府欺人太甚,我也是迫不得已??!” “我明白,不管遇到什么事,總得挑活路走,你有你的顧忌與考量?!?/br> 她這般給體面,吳閱心中不是滋味。 沈映蓉不想再跟他周旋,說道:“和離的事,郎君自行與爹娘說清楚,那份和離書,也由你書寫罷?!?/br> 吳閱想說什么,終是止住了。他本以為自己會難受,結果卻是松了口氣。 因為和離,意味著這些日的煎熬結束。 他解脫了。 晚上吳閱同二老說起和離一事,把責任推到蕭煜身上。 吳安雄壓根就不信,再三逼問,吳閱才道出實情,又被老子打了幾拐杖。 現在沈映蓉給了體面,給了臺階,盡管二老心有不甘,也無話可說,只因孽子太無能。 胡氏扼腕不已,她對沈映蓉的評價挺高,人生得俊,又有才情,知書達理,懂得進退,是個蘭心蕙質的。 只是遺憾,那么好一個女郎,吳家卻養不了。 見二老說不出什么來,吳閱回了書房,備和離書。 寫三年夫妻恩愛,又寫困難重重,情深緣淺種種,滿紙無奈。 把這樁事確定下來,沈映蓉著手清理嫁妝,吩咐魏氏她們整理物什,從頭到尾都心情平靜,不泛起丁點波瀾。 途中胡氏曾哭過兩回,皆被沈映蓉安撫了,她對吳閱雖滿腹不屑,但吳家二老是挑不出錯處來的。 上次吳安雄把文昌巷的鋪子過到她手里,胡氏還想補償些什么,被沈映蓉婉拒。 她不想跟吳家牽扯得太深。 備好的衣物箱籠由騾馬車陸續送回沈家,和離手續交由吳閱去衙門登記處理,沈映蓉安排得井井有條,好似局外人一樣。 這期間趙氏找人算了一卦,尋求心理慰藉。 卜卦的婦人告訴她,是吉卦。 趙氏精神一振,試探問:“秦大娘可莫要忽悠我,當真是吉卦?” 秦氏應答道:“是吉卦,這八字命生得好,縱使有坎坷,也會遇貴人逢兇化吉?!?/br> 當即跟她解釋卦象的意思和含義。 秦氏聽得半懂不懂,不過心里頭舒坦不少。 在無法用人力勝天時,把希望寄托給老天,祈禱心理上的慰藉,總比焦慮卻無能為力來得好。 晚上沈方哲回來,趙氏同他說起白日里卜的卦象。 沈方哲平時是不信的,但這回卻深信不疑,歡喜道:“秦大娘當真這般說?” 趙氏點頭,“她說惠娘的命生得好,只要跨過了這道坎兒,日后便是富貴命?!?/br> 沈方哲被哄得開懷許多,“我們惠娘打小就聰慧,老天定會多加寬待著些?!?/br> 夫妻二人的心情大好,盡管無法改變現狀,好歹讓他們對未來生出希望。 沒隔幾日沈映蓉處理好和離后,便回了娘家。 在離開吳家那日,她給公婆敬最后一次媳婦茶,磕頭祝福二老身體康健。 胡氏滿眼含淚,吳安雄也扼腕不已,喉頭發堵道:“致遠混賬,我這個做父親的教子無方,無顏替他說什么。 “惠娘你喊了我夫婦三年爹娘,就算這份親緣沒能續到最后,我夫婦還是認你的。 “以后若遇到難處,只管開口,吳家會把你當干女兒看待?!?/br> 沈映蓉道:“多謝爹娘厚待,這三年我在吳家得二老疼寵,很是知足。 “今日惠娘走了,還望二老仔細著些身子,入秋后天氣轉涼,爹要注意著些腿傷,阿娘容易咳嗽,也得注意莫要受涼?!?/br> 她一番輕言細語的叮囑,聽得胡氏熱淚盈眶,吳安雄也紅了眼,旁邊的吳閱則垂首不語。 和離了就不是這個家的人了,甭管二老有多舍不得,還是無法挽留。 沈映蓉辭別他們,出吳家門時吳閱相送,被她拒絕了。 馬車在門口候著,主仆離開。 沈映蓉最后看了一眼這個讓她自以為快活的地方,沒有半點留念。 亦或許女兒家一輩子都會流浪。 從娘家到婆家扎根,根始終系在男人身上。 在家里頭,根系在父親身上;離開家,根系在丈夫身上;若丈夫沒了,根就系在兒子身上。 她可以是女兒,是母親,是妻子,唯獨極少是自己。 可是世情雖是如此,她總要好好活下去,無論身處何地,都要自救。 請務必拯救自己,于千千萬萬次。 離開吳家后,吳家二老傷心難過了好幾天,倒是沈方哲夫妻看開了許多。 那蕭煜雖然聽不懂人話,好歹通點人性,沈映蓉知道他不會放過自己,也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的道理,索性改變方法,以柔克剛。 蕭煜屁顛屁顛跟她見過一回,沈映蓉為護家人,應承愿意同他去京城,并提出陪伴家人十日的條件,以及帶魏氏和青禾一同進京。 蕭煜允了,滿心歡喜道:“只要惠娘愿意跟我走,你說什么我都答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