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寶福樓里的常生是個機靈的,這事到底不光彩,若是傳出去,只怕會惹出閑言碎語。 為了掩蓋自家主子的荒唐行徑,他特地讓跑堂的開了一間雅閣。 同為仆人,阿喜沒有他那般周全,常生小聲問他道:“你家夫人身邊可有丫鬟婆子?” 阿喜沉默。 常生有些不耐,皺眉道:“問你話呢?” 阿喜搖頭。 常生指了指他,埋汰道:“你家夫人的體面還要不要了?” 阿喜欲言又止。 他沒伺候過女主人,自然不清楚這些,只有魏mama她們才曉得,但吳閱交代過了,不能讓她們壞事。 寶福樓里的燈籠一盞盞亮開,無人知曉的角落里一片旖旎。 瓢潑大雨從天井澆灌下來,靠墻那邊的大缸里很快就裝滿了雨水。 綻放的夏荷從淤泥而出,嬌美的花朵哪里經得起暴雨這般沖撞。 從瓦檐溝里流下來的雨水被冷風裹挾著拍打到荷花上,些許花瓣被外力沖擊脫落,一些落到荷葉上,一些落到地上,與雨水混合到一起,沾染了泥土渾濁的氣息。 這場暴雨下得恣意,徹底帶走了暑氣。 小小的天井受雨水滋養,同時也承受著它的瘋狂洗禮。 不少樹葉被暴雨拍落,留下滿地狼藉。 瓦檐下到處都是水漬,原本瀲滟綻放的荷花早已被沖刷得支離破碎。 有兩支承受不住被生生折斷,未綻放的花苞也彎了腰,只有躲藏在荷葉下的小花苞僥幸躲過一劫。 屋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蕭煜好似一頭餓狼尋到獵物,仿佛吃了上頓就沒有下頓,毫無節制。 這夜,格外漫長。 另一邊回到家中的吳閱同二老撒謊,說沈映蓉回娘家去了,要過兩天才回來。 二老并未起疑,親家離得近,又經常往來,也在情理之中。 吳閱疲憊地回到寢臥,若是往日沈映蓉在時,必定會關切問候。 可是她被他親手送了出去。 他默默走到妝奩前,拿起她經常用的木梳,輕輕嗅了嗅,上頭還殘留著女人的發香。 吳閱平靜地凝視銅鏡中的自己,那張面容既陌生又熟悉。他輕輕撫摸自己的臉,似乎陷入了恍惚中。 這兩月為著河務的事跑上跑下,都清減不少。 他覺得鏡中的男人看著挺陌生,不知什么時候眼里裝滿了疲憊,再無曾經的明亮。 更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他再無以前的精氣神兒,渾身上下哪哪都糟心。 他也不過是去年落榜后才做的縣丞,這才過多久,就被磋磨成這般? 吳閱有些心疼自己,心疼自己的不易。 沈氏被他嬌養得這般好,只要他們夫妻跨過這道坎,他日后定會如往常那般待她好,不離不棄。 收起心中不痛快的多愁善感,他命家奴備熱水沐浴。 洗去一身疲憊,吳閱無精打采地躺到床上。 今夜暴雨,外頭的暑氣已經被蒸發掉,室內t涼爽,他卻毫無睡意。 伸手摸身邊,空蕩蕩的。 那女人不在。 此刻她應該在蕭煜身下承歡,畢竟她服了合歡散,再貞節的烈女都受不住藥物摧殘。 吳閱閉上眼,不愿去想。 可是他越是抵觸抗拒,就越忍不住想她此刻的情形。 她吃醉了酒,會不會清醒了些? 她會不會反抗哭鬧? 她會不會恨他? 吳閱的內心飽受煎熬,后知后覺意識到,他有些悔了。 “惠娘……” 喉結滾動,他緩緩閉目,忽然想起他們初見時的情形。 那時他心高氣傲,有才有貌,一般的女郎可入不了他的眼。 沈氏是他理想中的妻子,模樣生得俊,端方得體,且涵養也不錯,學識上佳。 或許人的骨子里總是賤的,擁有的時候理所應當,沒覺得有什么特別之處,而今把她送了出去,他才開始回味起她的好來。 待到子夜時分,另一邊中了迷藥的魏氏從渾渾噩噩中蘇醒。 當時她和青禾躺在冰涼的地上,室內門窗緊鎖,只剩一盞快要熄滅的油燈發出豆大的光。 魏氏一頭霧水地環顧四周,覺得房間有些熟悉,一時卻想不起是在哪里。 她斷片的記憶過了許久才漸漸有了銜接,困倦地坐起身,搖了搖昏沉沉的頭,后知后覺想起在寶福樓里的情形。 跑堂的送來飲食,她和青禾沒用多少就被阿喜喊了出去,隨后便記不起了。 瞥見旁邊的青禾,魏氏連忙爬過去喊醒她。 青禾睡得死沉。 魏氏隱隱意識到不對勁,她們在這里,那娘子呢,她又在何處? 一股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魏氏眼皮子狂跳不已,立馬起身去敲門,大聲喊叫。 鬧出來的動靜驚動了看守院子的劉婆子。 這處一進院子是胡氏的陪嫁,閑置著,偶爾吳閱辦差來不及回去時會在這里落腳歇一宿。 其余大部分時間都是空著的,只留劉婆子一人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