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坐到妝臺前,她看著銅鏡中梳著婦人發髻的自己,無論身處何方,這里都是她的后盾。 現在沈父在學堂教學,沈旭也去上學了,父子要到傍晚才回來,中午只有母女用飯。 每次沈映蓉回娘家,趙氏都會做她最愛吃的菜肴。 那道燒子鵝甚合她的胃口,道:“給爹他們也留些?!?/br> 趙氏:t“留了的,你只管用?!?/br> 沈映蓉飲食克制,只用了小半碗飯,趙氏嫌棄道:“吃這么一點兒,跟貓似的?!?/br> 沈映蓉:“阿娘不懂,女郎家就要苗條?!?/br> 趙氏:“又不是未出閣發愁嫁不出去,如今已經是婦人了,還這般克制作甚?” 沈映蓉并不贊同她的觀念,她很愛美,就算以后死了爛地里,也得化好看的妝容,穿體面點。 下午她在自己的廂房里午睡,晚些時候才打道回府,臨行前她把沈父存放在木箱里的兩本古籍帶回去看。 當年沈家敗落,能當賣的幾乎都賣了,唯獨曾祖父留下來的大量書籍得以保留。 這算是父輩給沈家留下的一點念想,彌足珍貴。 傍晚沈家父子從學堂回來,趙氏提起閨女,說道:“今兒惠娘捎了兩匹布,讓我給爺倆做身夏裝?!?/br> 沈方哲愣了愣,“這孩子總往娘家捎物什,恐叫親家看了笑話?!?/br> 趙氏拿起布匹到他身上比劃,應答道:“那是郎君眼光好,與吳家結下這樁善緣。 “昨兒惠娘去清溪潭游湖,帶了不少小食回來,還是親家讓給阿寶捎些過來的?!?/br> 提起吳家二老,沈方哲抿嘴笑了,欣慰道:“這樁親事算是結對了的?!?/br> 趙氏調侃他,“那可不,當初你沈先生可是挑了又挑?!?/br> 沈方哲推開布匹,“我有衣裳,不用裁剪新衣?!?/br> 趙氏:“惠娘說了,你是教書先生,總得穿體面些,省得叫人笑話?!?/br> 沈方哲低頭看自己的衣裳,雖然漿洗得發舊,但干凈整潔,他覺得挺體面的。 這得益于他生了一副好樣貌。 現今四十多的人,體態仍如年輕時那般挺拔,皮膚白凈,五官雋秀,因著常年被書籍滋養,氣質如松似鶴,通身都是文士風骨。 沈映蓉遺傳了他的好皮囊,父女不僅眉眼相似,氣質也有異曲同工之妙。 到底怕閨女在婆家落下口舌,沈方哲嚴肅道:“下回琴娘多提醒著些,已經是嫁出去的姑娘,總往娘家捎物什總歸不妥?!?/br> 趙氏:“人家說了,這是從嫁妝里取的,夫家管不著?!?/br> 沈方哲:“……” 趙氏又道:“惠娘還許了二兩銀子做家用,說是去年鋪子經營得好,婆母額外給的私房,她用不著?!?/br> 沈方哲還想說什么,趙氏打斷道:“郎君想說的話我都說了,人家能當家做主,不愛聽我嘮叨。 “閨女既然有這個心意,我便收下了,她的廂房得留著,哪怕以后阿寶娶了妻,都得給這個大姑子留下落腳處?!?/br> 沈方哲道:“這是自然?!庇值?,“別人家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我們沈家沒這個規矩?!?/br> 趙氏把布匹收撿好,知道他偏疼這個長女,說起來當初沈映蓉出嫁時,沈方哲背地里還哭過一回。 打小就精心飼養的嬌花,結果養成了被吳家連花帶盆給端走了,還是他自個兒親自挑選的,找誰說理去? 事后趙氏還笑話他,一大老爺們哭得跟什么似的,不成體統,反正吳家離得近,若是想閨女了,便去看看,多走動便是。 似想起了什么,趙氏忽地說道:“惠娘素來有主見,我倒不擔心她過日子,就是沒有子嗣,總歸不安穩?!?/br> 沈方哲道:“這事急不得,當初你我成婚,不也三年才懷有惠娘的嗎? “現在吳閱既要忙衙門里的差事,又要溫習功課備會試,幾頭折騰,待機緣到了,他們自然會有孩子?!?/br> 趙氏:“話雖如此,我還是盼著惠娘早些生養,待年紀大了,多少都會受罪?!?/br> 沈方哲提醒她道:“你莫要瞎折騰,省得惹惠娘不痛快?!?/br> 忽聽外頭傳來沈旭的呼喊聲,沈方哲出去了。 夜幕降臨時,另一邊一早就去溪潭山莊買畫的方安碰了一鼻子灰回來復命。 他攜了重金前去購買,結果被山莊掌柜拒絕了。 蕭煜鐵了心要把沈映蓉的《荷戲》弄到手,于是去庫房隨意抽取三幅藏品用作交換。 方安瞅得rou疼,猶豫道:“請主子三思,老奴以為,溪潭山莊的那幅畫不值得用藏品去換?!?/br> 蕭煜一本正經道:“你別啰嗦,就按我說的去做?!?/br> 方安發愁道:“萬一日后家主追問起來……” 蕭煜:“你怕什么,賬本上不是有我的簽名嗎,就算挨板子,也打不到你身上?!?/br> 方安:“……” 論起敗家,這小祖宗真的很有經驗! 蕭煜把畫卷一股腦塞進他手里,“這差事若是成了,我給你添工錢?!?/br> 方安:“……” 他重重地嘆了口氣,只得在次日又跑了一趟溪潭山莊。 這回掌柜松了口,挑中了前朝大儒馬參留下的《秋月圖》做交換。 方安成功把沈映蓉的《荷戲》帶了回去。 蕭煜將其掛到寢臥里,視線落到“長青居士”上,想象著那女郎落筆時的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