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現在小主人回來,甄氏cao著一口官話詢問:“四郎去春暉園,可玩得開心?” 蕭煜緊抿著唇,背著手從角門而進。身后的方安同她做了個手勢,甄氏連忙跟上。 蕭家祖宅極少迎來主人,都是靠家生子奴仆打理,盡管修建得氣派,跟京城里的宅子比起來還是差了一大截。 蕭煜走上抄手游廊,他兒時曾回來過兩次,卻沒甚記憶。 游廊上還殘留著新漆的味道,是家奴為了迎接他特地翻修過。 似想起了什么,他面無表情道:“日后再有鄉紳送來請帖,皆替我推掉?!?/br> 甄氏愣了愣,“四郎不喜?” 蕭煜不客氣道:“我沒興致陪一群老頭兒消遣?!?/br> 甄氏:“……” 一時被噎著,不知說什么好。 回到翠玉閣,夕陽西下,已近傍晚時分。 蕭煜對周遭的一切都提不起興致。 甄氏問他要用什么晚膳,他也懶得應答,只遣退他們,獨自坐到窗邊的搖椅上神思。 甄氏無奈退下。 她不禁同方安發牢sao,偷偷道:“這一回老夫人著實罰得太重,四郎從小到大,哪曾獨自離過家?” 方安知道其中的原委,解釋說:“到底是人命案子,四郎差點就受了牽連入大獄,老夫人著急也在情理之中。 “這次狠下心腸把四郎放到宜州來,明著是自省,實則是為保他,其中的良苦用心,日后四郎自會明白?!?/br> 甄氏嘆了口氣,“往日生龍活虎的一個小子,來了這兒,跟霜打過的茄子似的,我瞅著心疼?!?/br> 方安耐心安撫道:“初來乍到,不習慣也在情理之中。 “以前四郎在京城眾星拱月,府里頭又得長輩溺愛,狐朋狗友天天圍著他轉。 “現下來了江玉縣,人生地不熟,一時半會兒失落也屬常理。 “只要待京中的風頭避過之后,老夫人自會把四郎喚回去。 “依我之見,既來之則安之,甄嬤嬤無需擔心,想來在這邊也呆不了多久的?!?/br> 聽了他的寬撫,甄氏這才覺得舒坦了些。 屋里的蕭煜確實受不了這種無趣的生活,京中的繁華與縣城的落后,狐朋狗友的歡喜與一群鄉紳老頭的圓滑…… 巨大的落差令他無從適應。 說起來他也夠倒霉的,那武安侯府的趙三郎行完冠禮后,約他們幾個在醉香樓舉辦成人宴。 原是一幫貴族子弟慶祝鬧著玩兒,結果途中有人起哄招妓。 蕭煜雖然紈绔混賬,卻懼怕祖母蕭老夫人,怕挨揍,便半道兒退出了。 哪曉得那幫狗東西鬧出了人命案,導致他也受到牽連被京兆府拘去審問。 后來還是兄長出面把他保了出來。 祖母大發雷霆,不顧爹娘勸阻,非得把他趕回祖宅反省。 蕭煜白挨了一頓冤枉,心中憋著滿腹牢sao。 像他們這種富家子弟,家里頭早就安排通房曉事了。他成日里喜歡舞刀弄槍,開竅得晚,十八歲大小子還是個雛兒呢,連女人的手都沒摸過,哪有膽量敢招妓? 蕭煜被罰到這鬼地方來,心中很不服氣,甚至置氣地想著,祖母既然把他放出籠子,就甭想把他召喚回去。 夜幕不知何時降臨,廊下的燈籠一盞盞亮開,給這座死氣沉沉的宅子帶來些許生機。 因著修建年久,主人又極少回來,大部分屋里都空置著,缺乏人氣滋養,幽靜得異常。 蕭煜覺得這就是一座墳墓,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他保持著先前的姿勢躺在搖椅上,對桌上的飯食視而不見。 沒有胃口。 今晚的月色出奇的皎潔,月光從窗欞灑落進來,搖椅上寂寥的年輕人微微探頭觀外頭的月色。 皎皎皓月,清冷幽僻。 腦中情不自禁浮現出那道月白倩影,蕭煜喉結滾動,修長手指輕輕摩挲扶手,生出幾分不該有的旖旎。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都快到成人的年紀,有點沖動也是正常的。 一朵烏云不知何時把皓月遮擋,夜幕下的萬家燈火各有人間滋味。 夜半時分忽然下起淅瀝小雨,睡夢中的沈映蓉被雨聲驚醒,她迷迷糊糊摸到身邊堅實的胸膛,像奶貓似的往丈夫懷里拱了拱。 男人自然而然攬過她的腰身,熟悉的脂粉馨香,溫暖的氣息,是讓人心安的存在。 翌日天空放晴,吳閱要上值,沈映蓉伺候他洗漱。 把他收拾妥當后,吳閱用好早食出門,要到傍晚才會下值歸來。 昨兒周娘子說想讓沈映蓉開導一下兒媳婦,她才去胡氏那邊問安回來,就聽青禾說劉月娥來了。 沈映蓉忙進了偏廳。 劉月娥比她小一歲,嬌小玲瓏,生得很是溫婉,性子也膽怯。 二人相互行禮,各自落座。 青禾送上茶水。 沈映蓉溫和道:“月娥的事,昨日周姨母同我說過了?!?/br> 劉月娥心情郁郁,咬牙道:“程淵欺人太甚?!?/br> 沈映蓉輕輕嘆了口氣,同情道:“你與他成婚三年,日子過得也不容易?!?/br> 提起這三年的過往,劉月娥不禁紅了眼眶,捏著帕子咬唇不語。 沈映蓉正色道:“月娥可曾替自己想過后路?” 劉月娥的情緒有些小激動,“jiejie,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哪還有什么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