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的時候邱林風撐著桌子，看著邱遇，眼底似有一點濕潤。

    “好，好啊?！彼f，“咱們這個家，終于又有個年是像樣的?！?/br>
    李鳳娟把臉一板，眼睛里卻帶著笑。

    “說的什么話，這個家什么時候不像樣了？”

    她說著就起身要收拾碗筷，馮嵐趕緊扶住她的胳膊。

    “我和邱遇來?！彼f，“奶奶，您去歇著?！?/br>
    李鳳娟拍拍馮嵐的手背：“不用不用，奶奶還沒那么老！”

    “你年輕是你年輕，我倆想盡孝是我倆的事?！鼻裼鲆舱酒饋?，“馮嵐，扶著咱奶去沙發上坐?！?/br>
    又指揮邱建軍和邱林風：“你倆別閑著，愣著干嘛，馮嵐第一次登門，就看著人家干活??？”

    邱林風罵了一句“兔崽子”，又說：“盤子端下去放洗碗機?！?/br>
    邱遇無所謂地揚聲答：“我知道——”

    那邊馮嵐已經攙著老太太走到沙發邊了。

    “您坐，我去幫邱遇?！?/br>
    “幫他什么，有手有腳的?！崩铠P娟拉了馮嵐一把，“坐著，和奶奶聊聊天?！?/br>
    邱建軍盤著倆核桃走過來：“有什么好和你這老太婆聊的！”

    李鳳娟眼睛一瞪：“那不和我聊和誰聊，你？你能和人家聊出什么！”

    “我能聊得多著呢?！鼻窠ㄜ娫谂赃叺膯稳松嘲l上坐了，“小馮啊，會不會下象棋？”

    馮嵐如實說不會。

    邱建軍立刻道：“你瞧，這不就有得聊了？來，我教你下象棋！”

    “誰樂意跟你這個臭棋簍子學?！崩铠P娟說，“小嵐，甭理他！你想學棋牌，奶奶教你打麻將！”

    老兩口你一言我一語，就這么掙搶起來了。

    邱建軍說李鳳娟打麻將把把輸，只能教馮嵐擺王八算命，

    李鳳娟說那也比邱建軍象棋下成五子棋強，輸了兒子輸孫子，一點不像樣。

    等邱遇兩個擦了桌子洗了手過來，馮嵐坐在邱建軍和李鳳娟中間，左耳朵是爺爺講太極的竅門，右耳朵是李鳳娟說唱歌的訣竅。

    馮嵐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邱遇，邱遇忍笑道：“差不多了沒？我和馮嵐還有作業沒寫完呢?！?/br>
    李鳳娟暫停演唱《小城故事多》，笑著看向邱遇，夸贊道：“我大孫子現在真是長大了，不一樣了，都知道做作業了?！?/br>
    邱遇道：“我怎么聽著不是夸我呢？”

    邱建軍也停了他的將軍大法，繃著眼皮說：“十八歲的大小伙子了，再不長大像話嗎？我像他這么大的時候……”

    “你像他這么大的時候考出什么本事了？不還是面朝黃土背朝天，大字不識一個？”

    “我要是大字不識一個，林風能上大學？”

    “那是兒子自己努力！”

    語氣越來越激情澎湃，聽著馬上就要吵起來。

    馮嵐試圖勸兩句，但不知道怎么開口，在中間更無助了。

    邱遇伸手去拉他：“現在這樣算聊天，不用管?！?/br>
    又往廚房喊：“邱林風！管管你爸媽！吵吵呢！”

    邱林風正擦灶臺呢，聽了這聲先罵邱遇：“沒大沒??！”

    然后洗了抹布，走出來習以為常地勸道：“行了行了，再說兩句你倆真吵起來了！媽我給你找個電視劇看，邱建軍你別瞪眼睛了，下棋，我陪你下，快點！”

    邱遇抓著機會跟馮嵐上了樓，在樓梯上就跟馮嵐嘀咕：“聽見沒，沒大沒小，就跟他學的！”

    馮嵐低低地笑了。

    除夕一早，馮嵐套了件邱遇網購的紅毛衣，喜慶地起了床。

    邱遇睡得好好的，懷里人突然沒了，迷茫地睜開眼睛找人。

    “干什么去？”

    “下樓幫忙?！瘪T嵐說，“你爸昨晚說今天要掃塵，貼對聯?！?/br>
    “阿姨打掃得干干凈凈的，有什么塵要掃……”

    邱遇打了個哈欠。

    “而且多大個對聯啊，還得你也起來，一會兒我……”

    “雅姨也來?！瘪T嵐說，“總不能雅姨來的時候我還睡著，多不禮貌?！?/br>
    邱遇拍拍臉，精神了。

    “我這就起?！彼f，“你等我一下?！?/br>
    馮嵐笑道：“沒事，我現在一點都不緊張了，你還困就再睡會兒?！?/br>
    在邱遇家待了兩天，爺爺臉臭但對孫輩不錯，奶奶更是慈愛溫和，馮嵐雖然還有些生疏，但也找到點從前一大家子過年的感覺，沒那么拘謹了。

    具體表現為，剛學會下棋就連著贏了邱建軍三局，還迎著邱建軍的目光，特誠懇地說：“爺爺太讓著我了?！?/br>
    把邱建軍氣得吹胡子瞪眼。

    事后邱遇告訴馮嵐：“他下棋就是那么差勁?！?/br>
    馮嵐不禁感嘆老爺子的心臟果然康健，不然肯定被他氣得當場撅過去。

    但即便這么說，邱遇還是把自己從床上彈起來了。

    “讓雅姨看見你下去我睡著不是更不得了了?！鼻裼稣f，“雖然我不care，但我爸那腦回路，是吧，得編排不老少少兒不宜的玩意兒?！?/br>
    馮嵐想想也是。

    這幾天下來，他經常能捕捉到邱林風臉上出現那種難以接受、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大概也能理解，兩人從外形上是他更清秀，從性格上是邱遇更霸道活潑，邱林風之前看他大概都當他是兒媳婦，猛一發現他好像是個女婿，多少有點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