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有些哽咽。

    “你回家那天，我在門口都聽見了，當時我就明白了，我不知道該怎么辦?！?/br>
    ——“我就是有喜歡的人了，男的，帶把兒，我高三他還要養著我呢……”

    “我試著別喜歡你，但是你太好了，我做不到。我想……我想……跟自己賭一下?！?/br>
    ——“跑。我……有點想跑?！?/br>
    “我想，如果能從頭到尾跑完五千米，我就和你告白?！?/br>
    ——馮嵐說“我要跑完”，馮嵐抱住邱遇，帶著哭腔罵了兩聲“cao”。

    “我后來又想，就昨天，我生病你照顧我。我想……我要去看我mama，我太痛苦了，我要和她說，要她審判我。但是，你知道的……”

    ——“啊?！瘪T嵐晃開頭，“沒多大事，就是這個月……我不打算去看我媽。有點好笑，我早上想給那邊打電話，發現手機從昨天開始就沒充電?！?/br>
    難怪馮嵐當時那么疲憊，那么無力，那么失落。

    ——“我不怕別人知道?！?/br>
    是了，他應該是只怕母親知道。

    邱遇低聲道：“別說了?！?/br>
    馮嵐垂著頭：“抱歉?！?/br>
    邱遇安靜地坐在馮嵐旁邊。他一直以為馮嵐跟自己不是一路人，此前從沒想過這種可能?，F在一切都明朗起來，邱遇只恨自己不管不顧地告白。

    他是灑脫了，馮嵐呢？雖然他話里話外把馮嵐摘得干凈，說是自己在追馮嵐，給馮嵐留足了空間，后路也想的明白，學校要計較他就講是不樂意王啟軒欺軟怕硬地耍陰招故意而為，怎么都能一身輕。

    但馮嵐心里的煎熬落下了，傷口也扒開了。

    邱遇悶聲道：“你道什么歉??？”

    馮嵐“嗯”了一聲，這一聲有點怪，邱遇扭頭看，就看見馮嵐一雙眼睛閃閃發亮，全是水光。

    “你……你別哭??！”邱遇手足無措，“我這……我靠我連張紙都沒有，我用袖子給你擦……嘖，什么時候弄臟了……”

    馮嵐不禁笑了下，眼淚就下來了。他自己抬袖子擦了，小聲道：“我自己有?！?/br>
    兩個人又蹲了一會兒，馮嵐突然指著不遠處一塊地說：“那塊也被人畫過?！?/br>
    邱遇起身過去看了一眼，對他喊：“沒咱倆畫的好看！”

    馮嵐跟著起來，拍了下褲子，走過去低頭看。

    是小孩畫的圈叉棋。

    “確實?！瘪T嵐的語氣聽起來特別認真，“還是我的叉比較好看?！?/br>
    馮嵐把人家的圈圈和叉叉都給叉掉了。

    “我喜歡你的?！彼曇艉茌p地說，“邱遇，我喜歡你的?！?/br>
    邱遇的心里又酸又軟。他伸手在口袋里摸了半天，一根煙也沒摸出來，馮嵐看了他一會兒，從包里翻出根棒棒糖遞過去。邱遇凝視著那根棒棒糖，半天才接過來，拆開塞嘴里了。

    “行吧，也行……這什么味兒，蘋果？哪兒來的？”

    “一直都有?！瘪T嵐說，“我以前有低血糖的毛病?！?/br>
    邱遇就要開口關心。

    馮嵐道：“認識你以后就沒有了?！?/br>
    青蘋果味在嘴里漫開，酸甜的。邱遇試著把糖咬碎，差點硌了牙，沮喪地用舌頭撥糖，換了一邊含。

    馮嵐又說：“對不起?！?/br>
    邱遇說：“有什么對不起的，你喜歡我還要對不起我，也忒慣著我了?！?/br>
    馮嵐又在包里摸會兒：“煙你要嗎？”

    邱遇訝異地看了馮嵐一眼。

    “你哪兒來的煙？”

    馮嵐把煙摸出來，紅雙喜，沒剩兩根。

    “你之前落我家的?！?/br>
    馮嵐把兩根煙看了看，挑出沒齒印的，往邱遇那邊遞。

    “說這種事……棒棒糖不應景吧?！?/br>
    邱遇罵了一聲。

    “cao?！彼粗鵁?，含著糖，有點無語，“應不應景的都沒你這句話毀氣氛……你恢復情緒的能力真的太強了?！?/br>
    馮嵐又道歉：“對不起?！?/br>
    邱遇直嘆氣。

    “那根怎么了，你剛挑什么呢？”

    馮嵐道：“咬過了。我……我之前不是……買了一百的網？我把你在b站的視頻都看完了。我想著看完了，就算完了，不要再喜歡你了。然后……五千米。我還以為有希望呢?！?/br>
    邱遇這下把糖咬碎了。他把沒牙印的煙塞回去，有牙印的煙拿出來，問馮嵐：“行嗎？”

    馮嵐眼眶還紅著：“真不行。我……對不起。我……”

    馮嵐許多次質問自己，為什么在那個晚上夢見邱遇，夢見母親的刀穿過自己的胸膛。

    如果沒有夢見，習慣了壓抑的他或許會一直壓抑，懵懂，根本不往喜歡的方向想。

    但沒辦法，在他有所察覺之前，他的潛意識就開始為朦朧中發芽的情感而害怕。

    他喜歡邱遇，他怎么辦啊。

    邱遇也喜歡他，邱遇又該怎么辦??？

    邱遇說不出的心疼，恨不得把自己的告白吞吃回去。他想過被答應該怎么高興，被拒絕該怎么緩解難過，他想過馮嵐是直男，馮嵐有雙的可能，他沒想過馮嵐要是喜歡他又不敢喜歡該怎么辦。

    馮嵐對他母親的愧疚，馮嵐因血緣存在而蔓延的罪惡感……

    這一切都太復雜了。

    邱遇說：“問你我抽煙行不行?！?/br>
    馮嵐悶聲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