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嘩啦跪下一片人。

    “皇上恕罪！”那穩婆懼于龍威，惶恐跪下：“方才娘娘的確是好的啊皇上！女子生產本就……本就驚險啊皇上?！?/br>
    “你們！”齊璟琛叱責的話未下，小殿下哭得更兇了。

    小臉都漲紅了，好怕他哭得喘不過氣，齊璟琛心口一緊，又想起里邊生死未卜的妻，深提一口氣。

    “云綰容你給朕聽著！”他在產房門外，雙目赤紅，朝里大喝道：“你敢出事，老子就敢給你兒娶繼母！虐你孩兒！花你銀子！棺材板子都不給你留一片??！”

    里邊靜了一瞬。

    接著——

    “你去死?。?！”

    皇后勃然大怒。

    齊璟琛頓了頓，喉間發哽，低頭，輕輕刮了刮嬰兒的臉：“你聽，你娘好好的，凈嚇唬朕?！?/br>
    也不知道是誰嚇唬誰，反正快暈的云綰容愣是被他氣得清清醒醒。

    第二個孩子出來了，還是位小皇子。

    本來欣喜的，但沒人笑得出來。

    皇室孿生子本屬忌諱。

    秦氏當時見著第一個是男嬰，只祈禱著剩下這是個小公主，如此是最好的結果。

    怎奈……

    “夫人，夫人！”

    穩婆在耳邊急切地喚她，秦氏心頭咯噔一下。

    “大出血了！大出血了！方才的血本未完全止住，如今……如今……”穩婆滿手是血。

    “太醫?。?！”

    新生之喜，一絲皆無。

    云綰容已經脫力昏透過去。

    她沉沉昏睡著，不知外面人仰馬翻亂作一團。她聽不聞聲聲嬰啼，也看不見齊璟琛不眠不休守在身側。

    皇帝沉默不語，一整日滴水未進，連襁褓中的孩兒都不去抱了。

    天黑了又亮。

    眼看又是上朝的時辰，皇帝仍舊沒有離去的意思。

    曹宗急得團團轉。

    皇后得子的消息早就傳開了，側殿嬰兒哭聲傳到耳邊，曹宗想起宮內外隱約在傳的話，又看皇上魂不守舍的模樣，心一橫，上前提醒：“皇上，該早朝了?！?/br>
    他赴死般跪下直言：“因皇后誕下雙子，前朝頗有異言，皇上您未下旨意，已經有人進言要皇上您效仿先祖……”

    一直動也不動的皇帝緩緩抬起了頭，眼中殺意迸現：“他們找死?！?/br>
    曹宗頭皮直豎。

    “更衣！”

    “是，是?！辈茏陬澩绕鹕?。

    后宮已散，不生是非。

    而前朝狂風驟雨，齊璟琛要生抗下風浪。

    孿生亂宮之事平息不久，經歷過的朝臣無不心有余悸。

    雙生之子，皇室中本就不容。

    然而皇后誕下的，恰恰是雙兒。

    皇子出生，皇帝不提處理之事，意思再明顯不過。

    眼看著又打算違背祖宗規矩。

    皇帝性子張揚嘴巴毒，算了，沒耽誤國事；遣散后宮？也罷，史上不是沒有只娶一人的帝君。

    但這兩位一模一樣的新生皇子，前車之鑒，日后恐怕免不了風雨變故！

    皇帝上朝，臣子們紛紛抓住機會，冒死進言規勸。

    “皇上！”御史秦通跪地痛訴：“您是歷經宮變的，當時護城河水都被染紅了！其中多少枉死之魂！難道您還要其再經一遭，何不將萌芽扼殺其中??！”

    認同秦通的臣子可不少，無它，都怕了。

    “他日兩位皇子長大，旁的不做，光是那一模一樣的面容，都容易生亂啊皇上！”

    “若一人心生詭計，我等如何去防？！”

    一時之間，金鑾殿上七嘴八舌，喧囂甚盛。

    齊璟琛盯著這一個又一個開口的人，擲地有聲：“皇后昏迷，至今未醒。她為朕生兒育女，如今你們讓朕打殺她冒死誕下的孩兒?！?/br>
    “皇上……”

    “虎毒尚不食子，朕是禽獸不如之人？”齊璟琛厲聲反問。

    “效仿先帝？”齊璟琛冷笑了：“宮亂不正是先帝留下的禍根？同根而生，卻受不公、不正之遭遇，胞兄不反誰反！朕憑什么要效仿先帝？！”

    “祖宗規矩？”齊璟琛怒拍龍椅：“朕是皇帝，朕就是祖宗！你祖宗說廢了這破規矩！爾等誰有異議，盡管撞死在金鑾殿前！”

    “皇上三思?。。?！”殿內一片哀嚎。

    “朕的孩兒，自有朕親自教養?！饼R璟琛忍著洶洶怒火：“日后但凡他心生惡念，朕自會親手打殺了！如今他不過是懵懂無知的嬰兒，何錯之有？！”

    “分不清長幼？用不用朕在他們腦門上刻上一二，好讓爾等眼盲之輩仔細分辨？！”

    “朕不荒唐，荒唐的全是你們！”

    “再提此事，格殺勿論??！”齊璟琛怒甩龍袖：“退朝?。?！”

    金鑾殿上的臣子，被罵得狗血淋頭、戰戰兢兢。

    齊璟琛怒火未平，回到熙華宮，面寒如冰，宮人小心翼翼地伺候著，生怕被遷怒。

    今早所聽所見，反倒擊散了他先前的頹唐。

    孩子年幼，他撐著，才不會讓旁人連皮帶骨地吞了。

    “綰綰啊……”齊璟琛撫上她的發，心緒低落。

    云綰容感覺好癢。

    像有螞蟻爬上她的臉，想撓；又像有什么輕手輕腳的蟲子，嗖地從她耳邊爬過，落在脖頸。

    她醒來了，打了個激靈，伸手去捂，捂到熱熱的東西。

    她略帶虛弱地轉頭一看，原來是皇帝的手。

    齊璟琛手突然被抓了，晃晃神，驀地起身大喚：“傳太醫！”

    皇后醒了，大喜之事。

    云綰容無力地瞪他：“活生生被你嚇醒，是不是人啊你?！?/br>
    被罵的齊璟琛，呵呵直樂。

    云綰容：怕是個傻子。

    壓郁沉沉的熙華宮像被注進生氣，活過來了。

    太醫把過脈，開了藥方，說性命無虞，暫且臥床休養。

    得知皇后要見小皇子，兩位乳娘齊齊被傳召過去。

    “這是二殿下?！碧辞嘧尨┣嘁碌娜槟飳⒑⒆颖锨?。

    “給皇上，三兒放本宮身旁?！痹凭U容醒來了，精神尚好，摸摸孩子的發，目中止不住的柔情。

    “你坐過來些?！痹凭U容抱起小兒，拍拍床側。

    齊璟琛順著她意：“剛醒來，好好休息，不急著抱這一時半會的?！?/br>
    他將倆孩兒并著放下，朝殿內伺候的命令道：“都退下?！?/br>
    宮人躬身，盡數輕聲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