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璟琛耳尖漸漸紅了。

    心開始跳得飛快。

    “朕……”齊璟琛目光閃閃，咳了聲。

    云綰容：“？”

    接著一路安靜往回走，云綰容不時抬頭看他一眼，又看一眼，覺得他有點奇怪。

    寒風漸起，總算吹散了他耳邊熱意。

    “皇上?！痹凭U容開口：“既然謀逆之人繩之以法，臣妾想該是時候把高德忠接回來了罷?！?/br>
    云綰容感覺到握著她的手收緊了好幾分。

    她就知道，從小看著他長大的高公公，皇上是在意的。

    “綰綰?！?/br>
    云綰容抬眸。

    “朕很開心?！?/br>
    齊璟琛笑了。

    動亂之后，云綰容第一次見他像今天這般，笑得輕松，毫不掩飾。

    云綰容被他這份情緒感染，笑靨如花。

    回到乾和宮，聞笛正將司衣司新制的衣裳捧來，云綰容翻看幾下，回身跟在吃茶的齊璟琛抱怨了句：“臣妾一直住乾和宮也不算事，熙華宮何時修好??？”

    齊璟琛放下茶，挑眉：“自己燒的，跟朕急？就住這，又不是第一回?！?/br>
    云綰容懶得跟他爭，但忍不住嘟囔：“又不是我樂意燒，熙華宮又大又漂亮，臣妾可稀罕它了?！?/br>
    “它沒壞朕也得命匠人重修，你又不樂意住坤和宮?！饼R璟琛十分無所謂。

    云綰容把手中東西砸他一臉：“臣妾覺得你多少有點毛病，我住什么坤和宮?！?/br>
    聞笛見皇帝被主子的新衣裳兜頭兜臉罩住，嚇得半死。

    齊璟琛三兩扯下，看了看：“宸貴妃又胖了？”

    云綰容一眼刀子甩過去。

    皇帝下令重修，照著坤和宮，改了熙華宮原本的規制，宮中上下多少猜到皇帝的意思。

    齊璟琛不想宮里瑣碎之事打擾云綰容，左右如今三宮六院如同虛設，鬧不出什么大事。

    云綰容每日賞花散步，心情輕快，如今天寒加之降雪，便在殿內聽書作畫，一心養胎。

    齊璟琛陪著坐了好一會，才離開處理事務。

    哪可能真的不忙呢，左氏黨羽拔除之后，不說京城，就連地方官員都貶了不少，朝中官職空缺，聽說準備開恩科，選拔人才入仕。

    “娘娘，穆才人求見?！毕愦贿M來稟告。

    “讓她進來?！?/br>
    穆書葶不施脂粉，打扮得清淡，她見到云綰容，二話不說跪下，認認真真磕了三下頭。

    云綰容被她這手唬了跳：“磕甚，本宮沒死呢?！?/br>
    誰知才說話，穆書葶眼淚說掉就掉。

    云綰容好生無語：“本宮沒罵你，別在本宮這哭啊?！?/br>
    “妾身是過來感謝娘娘的?！蹦聲悴亮税褱I：“謝娘娘往日提點，若無娘娘，妾身這條命也沒了?！?/br>
    “你該感謝自己腦子沒壞聽得進話，再謝謝你親生父親?！痹凭U容揚手讓香椿把人扶起來：“你的謝本宮收下了，往后好好過日子?！?/br>
    一不是知己二不是親人，云綰容感覺自己沒什么能和她推心置腹去聊的。見她哭得上頭，沒眼看，只想讓她快快回去。

    穆書葶抽泣著說是，離開前端端正正又磕了一下。

    云綰容看她眼眶紅紅的離開，頭疼：“不知道的還以為本宮欺負了她呢?！?/br>
    香椿嘆道：“穆小主往常雖招人厭，但心性不壞。有些人看著和善，根卻壞透了，小傅子今早還說起王公公……”

    云綰容道：“所以啊，穆才人活著，而他死了?！?/br>
    香椿小心瞧一眼主子淡淡的臉色，沒再說話。

    宮中事情，還有皇帝說話做事甚至小小癖好，左丞相哪能一絲不漏全知曉，并且調教出能以假亂真的傀儡，大多有王保全這個潛伏多年的幫手的緣故。

    王保全在乾和宮跟著高德忠做事多年，只不料熙華宮出了個寵妃，被調離。

    在熙華宮做事，打探乾和宮消息多少開始不方便不周全，再加上齊璟琛與云綰容相處總愛打發走所有人，如此他不知道的事更多了。

    可以說從調離乾和宮之日起，左丞相的計劃就逐漸出現一絲崩漏。

    這樣不忠之人，當然不會有好下場。

    天牢里。

    齊璟琛提著寶劍，來到獄前。

    獄卒戰戰兢兢地開門。

    牢獄內，犯人被鎖鏈縛住，滿身鮮血，奄奄一息，旁邊的鞭子，沾染的鮮血還未干透。

    犯人面前擺了張椅，齊璟琛坐下，看著和當初自己被鎖時一樣狼狽的“兄弟”，輕笑：“當時你這般坐在朕面前時，有沒想過今日？”

    犯人抬頭，露出張與他相同臉，甚至下頜，都被抽出條鞭痕，一模一樣。

    他的面容竟是平靜的。

    眼前之人受過的每一處傷，都絲毫不差地還回到了他身上。

    當初以為皇帝錚錚傲骨寧死不屈，卻不知此人如此睚眥必報。

    “我姓衛，名桓?！彼蝗徽f。

    齊璟琛鳳眸微微瞇起。

    “技不如人，沒什么不服氣的?！彼胄?，扯到傷口，表情有些痛楚：“孿生子視為不祥，從出世那刻先帝舍棄了我起，我便輸了?！?/br>
    他叫衛桓，村里秀才起的名字，十歲前，只是一戶農家收養的孩子，土里刨食，人人可欺。

    直到回鄉祭祖的左丞相發現了他，將他帶走。

    得知真實身世，他不甘，亦怨恨。同是皇子，憑什么他為生計受盡人情冷暖，而面前之人錦衣玉食登基稱帝。

    所以他甘愿成為左丞相的棋子，要去原本屬于他的地方。

    如今落敗被擒，一輪的刑具用在身上，曾經的執念和被蒙蔽的雙目，竟全看明白了。

    確實比不過他。

    齊璟琛不怒反笑，用劍抬起他垂下的腦袋：“當了幾個月的皇帝，感覺如何??？”

    衛桓無懼，直視道：“大權在握的感覺，甚好，不然我何苦要去反了左丞相?！?/br>
    “先帝舍了你，真沒選錯，你沒腦子?！饼R璟琛收回劍，靠在椅上，目光是那般的高高在上：“左綜壬朕殺了，可知為何留你到現在？”

    “知與不知有何差別？”衛桓道：“你世間再無親人，我是你唯一的血親?！?/br>
    齊璟琛聞言突然笑了，長劍出鞘，劍光森冷：“親人？在朕登基前，朕還有四位兄長?！?/br>
    衛桓睜大帶血的眼睛，頓時明白他話中意思。

    他殺了他們。

    所以齊璟琛也不會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