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而這廂殿門之內。 薛清茵才坐起身,梁德帝隨手往她腰后塞了個枕頭,道:“這樣便能舒服些?!?/br> 薛清茵抵著枕頭,抬頭道:“陛下連這也知曉?” 梁德帝沉默片刻,道:“朕照顧過宣王的母親?!?/br> 薛清茵一下不接話了。 梁德帝也知道這話她不好接,便轉聲說起太子身死的事。 “哦,這就死了?”薛清茵撇嘴。 “你聽聽,你這是什么口氣?那到底是太子。叫旁人聽去了,成什么樣子?”梁德帝罵她。 薛清茵道:“我不喜歡他,宮中有誰喜歡他嗎?他眼下死得正好,陛下不這樣認為嗎?” 薛清茵嘆道:“若人人都能直率些,在這世上豈不是更容易過活?” 梁德帝這下沒有罵她,只是又沉默了下,方才道:“朕手中握有生殺大權,握有主宰江山的權力,便不能再擁有直言的權利?!?/br> “別人不會因為你坦率而覺得你真誠,只會覺得你好拿捏?!?/br> “就連書中都要寫:為將之道,當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br> “而為君之道,道在不可見,用在不可知君;虛靜無事,以暗見疵?!?/br> 梁德帝話音一轉,問:“宣王待你,能做到坦率嗎?” 薛清茵故意停頓了下,似是在回想。 然后她說:“我不知道?!?/br> 梁德帝笑了笑:“身在其中,諸事不由自己。但朕可以允你在朕跟前如此坦率?!?/br> 這也正是她身上招人喜歡的一點。 她不遮掩自己的欲望和喜惡,不會故意賣弄婉轉去博得想要的東西。 何況,她要的又不多。 薛清茵沒有順著梁德帝的話往下說,只問:“陛下來探望我,就為告知我太子身死之事嗎?” 梁德帝慢慢斂去了臉上的笑容:“太子死的前一晚,宣王去見過他?!?/br> “那又如何?” “不為宣王辯解?” “我說了什么話,當真能改變陛下的心思嗎?陛下信他,便是信他。不信他,我說一萬句也無用?!?/br> “你真是……” “越來越無趣了?” 梁德帝搖了搖頭,開門見山地問:“此次回京,你們從益州帶了多少兵將?” 薛清茵訝異道:“當時奏報京中的文書中,寫得很是分明啊,便依制只率親衛兩百人……” “清茵,你知道朕在問什么。若只是紙面上的幾個字,朕又何須問你?” “那陛下更不該問我了,前頭陛下不是才說。為君之道,道在不可見,用在不可知君;虛靜無事,以暗見疵?!粜跤写蟊ж?,又豈會被我看穿他的心思和謀劃呢?” 梁德帝笑了:“拿朕的話來堵朕是吧?” 薛清茵嘆了口氣:“我也只是……不大清楚,旁人愛我有幾何,我所見又是否是真實罷了?!?/br> 梁德帝似有共情,便沒再問這個問題。 他道:“朕不知宣王準備了什么,益州太遠了……”他輕嘆一口氣:“當初朕真不該允許你們去益州?!?/br> “但益州要抵御外敵,養軍又要花許多銀子,而喬騰在益州經營多年必然不甘讓權,此地山匪也多……陛下不正是想著這些,才點了頭的嗎?”薛清茵懶洋洋地反問。 “你果然什么都看得清楚明白?!绷旱碌勰樕蠜]有一點意外之色。 他頓了下,道:“看來宣王心中也明白?!?/br> “但宣王怎么想就不好說了?!?/br> “嗯?” “明白是一回事,心頭所想又是另一回事。就好比一個人義無反顧地愛上另一個人,哪怕另一個人并不肯回頭看他,他也不會因此改變心頭的愛意?!毖η逡鸫蛄藗€對梁德帝來說,非常好懂的比喻。 梁德帝目光一閃:“你的意思是,宣王縱使明白,但心中仍然愛重朕這個父親?” 薛清茵對他說:“不知道,我隨口說說的?!?/br> 梁德帝失笑:“你看你,說了不會為宣王說話,怎么到頭來還是憋不???” 薛清茵拉著臉,沒開口。 她心道,我真要對宣王那么無情,一句都不過問,你心頭沒準兒還覺得我這個人過分絕情不能留呢。 梁德帝抬手自己為自己倒了杯茶,道:“太子這半年來一直在吐血……” 薛清茵想了下,哦,是哦,好像打從她新婚去見了太子,太子就開始了他的吐血之路。 “能熬到今日已是不易?!绷旱碌鄣?。 這話便是說明不會在其中做文章和宣王扯上關系了。 薛清茵這下可以肯定了。 她那番話的確起了作用……比起宣王,梁德帝現在更想看清楚賀松寧是人是鬼。 如果由賀松寧cao縱一切,借刀殺人,最終登得帝位……對梁德帝這樣控制欲強的皇帝來說,那簡直是奇恥大辱! “時辰也不早了,該傳膳了?!绷旱碌壅f著停頓了下,道:“來人,傳董賢妃、七皇子陪侍左右?!?/br> 薛清茵有點驚訝。 傳他們來這里? 梁德帝看著薛清茵,反問道:“你曾幫過董賢妃不是嗎?七皇子對你印象也極好?!?/br> 薛清茵一怔。這是……試探我? 不,不對。 皇帝這幾日的態度,已經是和她攤了牌了。他沒必要再試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