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朕縱容你

    宮人聞聲，將頭埋得更低，幾乎整個人都趴了下去。

    他們瑟瑟發抖。

    連禁衛背上都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那一瞬，他們想了許多……若陛下不快，處置了宣王妃。宣王會不會發瘋呢？宮中會起動亂嗎？

    唯有四公主，心潮澎湃，恨不能暢快地笑出聲。

    竟然……竟然有人能在舅舅跟前這樣翻臉??！

    那些大臣還要講究個君君臣臣呢，他們就算再想轄制皇帝，都還得尋個冠冕堂皇的名頭呢……

    但暢快過后，便是無邊的擔憂了。

    她的舅舅會允許薛清茵這樣放肆踐踏皇家的尊嚴嗎？

    四公主小心翼翼朝梁德帝看去。

    便見他面上出奇的平和。

    “都退下吧?！绷旱碌蹧]有大發雷霆。

    宮人們更驚愕地抬起頭，同手同腳地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

    四公主也知道自己實在幫不上什么忙，更可能拖薛清茵的后腿……她忍了又忍，還是只有乖乖跟著走出去。

    “是朕想岔了?！绷旱碌鄣恼Z氣有些感嘆，“朕在想你這樣聰明……”

    薛清茵還是滿臉譏諷，她扯了扯嘴角，沒說話。

    “你會為如今的地位和圣寵忍下心中的憤怒嗎？你肯定知道怎樣裝作平安無事的樣子?！?/br>
    “這也是旁人能做出來的最聰明的選擇?！?/br>
    “但強裝出來的若無其事，怎么可能沒有痕跡？你清楚這一點?？赡氵€是做了?！?/br>
    “你在故意氣朕?！?/br>
    薛清茵收斂了諷刺之色，但語氣仍有些陰陽怪氣：“不是陛下想看我生氣狼狽的樣子嗎？怎么成了我來氣陛下？”

    “清茵，你比朕想象中還要聰明得多。你知道朕想聽什么話，你知道朕想要什么。你便偏不說出口……”

    這幾日她的確是在演戲，是在強裝。

    但她本意并非是為繼續維持圣寵。

    這是她的反擊。

    是她不甘而又無聲的吶喊。

    “若是朕今日沒有直接下令要你留在宮中，不再回益州，你要裝上多久？”

    她不想被他聽見的憤怒，卻最終還是被他聽見了。

    她從頭到尾都沒有被馴化成這皇宮中千篇一律的形狀。

    旁人的聰明往往過猶不及，難免令人生厭，但她的聰明摻著真心和肆意……總讓人能毫無負擔地去喜愛她。

    “那誰知道呢？也許等到陛下實在受不了了，要將我砍頭的時候?！毖η逡饹鰶龀雎?。

    “朕怎會砍你的頭？”

    “陛下這幾日已經叫我大吃了一驚，沒準后頭也出人意料殺了我呢？”

    “……不會。朕不會同你一個小丫頭為難?！?/br>
    “我還應當多謝陛下嗎？”

    “看來你真是氣極了?！绷旱碌蹮o奈搖頭，“砸夠了沒？沒砸夠的話，朕叫個禁衛進來幫你掀桌子?！?/br>
    薛清茵用力一抿唇，走到旁邊的多寶閣旁站定，抬手哐哐先推倒兩個花瓶。

    梁德帝掀了掀眼皮：“若是砸這些東西，何不直接讓朕賞賜給你？那樣更值當?！?/br>
    薛清茵撇嘴：“不要了，不稀罕?！?/br>
    她說著在殿中氣沖沖地轉了一圈兒，走到另一張桌案前。

    那桌案上堆著筆墨紙硯，堆著書……平日不批奏折時，梁德帝會在這里寫字，翻翻書。

    薛清茵頓住腳步，順手抓起一物就要砸。

    梁德帝眼皮重重一跳，起了身：“……薛清茵！朕的私章你也砸？”

    薛清茵順手揣自己兜里。

    梁德帝：“……”“拿出來，這個不容得你玩笑?！?/br>
    他說完，起身走到了薛清茵面前去。

    薛清茵這才不情不愿地還給了他。

    梁德帝面色稍霽，他道：“坐下?！?/br>
    薛清茵一屁股坐在了他的位置上。

    梁德帝這會兒也不同她計較規矩了。

    到底是不同的，若是賀松寧，又或是宣王，他們但凡敢坐這里，那都是大不同的。

    便是魏王生前受寵，也絕不敢說坐他爹的位置。

    你知道嗎？你今日種種大不敬的舉止，足夠殺十次頭了。

    這恐嚇的話到了嘴邊，梁德帝到底還是沒有說出來。

    “薛寧嚇著你了？”梁德帝問。

    “被自己大哥抱住，口口聲聲說喜歡，還要親我，誰能不被嚇著？”薛清茵生氣道。

    梁德帝：“……”

    的確是太心急了。

    “你心中一定很好奇，朕為何會幫他?！绷旱碌燮鹆藗€頭，終于說到了正事，“他其實是朕的兒子，此事你父親也知道?！?/br>
    “薛寧生母早亡，朕有些虧欠他?！绷旱碌鄣?。

    薛清茵露出震驚之色：“你虧欠他，便拿我去填補嗎？”

    “你想一想，魏王妃敢在朕面前如此行事嗎？喬心玉誕下了魏王唯一的血脈，她敢在皇宮中肆意妄為嗎？……不說她們，四公主敢嗎？金雀公主又敢嗎？”梁德帝反問她。

    薛清茵嘟噥道：“那是她們太慫了?！?/br>
    梁德帝既覺得好氣又覺得好笑：“是，是，你這樣說倒也沒錯。她們行事戰戰兢兢，的確是不敢越矩。但你能在宮中橫著走，乃至讓禁衛為你做臉面……是因為你膽大嗎？”

    梁德帝語氣微凜：“是因為朕縱容了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