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花開兩朵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且說衛漪同蘇清方分散,看完擊鼓點燈儀式后,也緊張忙慌地開始找蘇清方。 “清jiejie!清jiejie!”衛漪雙手喇叭似的放在嘴邊,高聲喊道。 然則人流絡繹,人聲鼎沸,無異于一根針落入大海。 冷不防,一個身著紫袍的少年竄出來,臉上還帶惡鬼面具,青面獠牙,擋在衛漪面前。 說他是少年,除去還未完全長成、相對窄瘦的身形,還有他跳脫的步伐。而且他這雙淺綠的眸子,整個京城找不出第二雙了。 衛漪叉手嗔問:“干什么?裝神弄鬼的?!?/br> 少年敗興摘下面具,露出嬉笑的面孔,骨相明朗,“你怎么曉得是我?” 衛漪志得意滿地笑了笑,指著谷延光的面具,“不想人認出來,下回記得把眼睛那兩窟窿也糊上?!?/br> 天朝上京,當然也有不少胡人,可黑發碧眼的,衛漪只見過他一人。若非如此,她也不會一直記得他踩了她的花了。 谷延光不置可否,轉著手里的面具,挑眉,“找人呢?” 衛漪憂愁點頭,“我同我表姐我走散了。你幫我也找找唄?” 谷延光張望了一圈,干笑,“這人山人海的,你找到天亮去。她又不是沒長腿,會自己回去的嘛。說不定你表姐已經回家等你了?!?/br> “好像有點道理啊……”衛漪嘀咕道。 猝然,后側方行來一人,不輕不重撞了衛漪肩膀一下。衛漪不防,徑直往谷延光懷里撲去。 所幸谷眼光是個眼疾手快的,單手攬穩衛漪,碧綠的眸子一促,拔腿就追了出去,大呼:“小賊站??!” 將將站穩的衛漪后知后覺摸了摸自己腰間,荷包沒了,也忙里忙慌追上去。 出身廣陌原野的谷延光從小拉弓跑馬,一般小賊豈是他的對手,沒兩步就被揪住了后領。 落網的小賊連忙將贓物奉還,跪地求饒:“小郎君,小人知錯了。今天大過節的,您行行好,放了小人吧?!?/br> 谷延光有一下沒一下拋著錢袋,歪著頭,似笑非笑道:“我現在放了你,你要去偷別人,那豈不是我的罪過?” “不會的!” “少廢話?!惫妊庸庑θ菀粩?,一把拉起賊人左肩,將人甩給巡邏維安的侍衛。 罷了,谷延光正欲回頭去找衛漪,卻聽一聲嬌滴滴又苦哈哈的“啊”,衛漪一個踉蹌,摔了個大馬趴。 谷延光憋笑,蹲下,低頭,垂下一串七寶狼牙串,揶揄:“也不必給我拜這么大的年吧?” 說著,谷延光朝衛漪伸出手,要扶她起來。 衛漪摔了一跤本來就傷心,聽谷延光幸災樂禍更來氣,一掌拍掉谷延光的手,斥道:“拜你個烏龜王八蛋!” 衛漪磨磨蹭蹭想爬起來,感覺到腳踝生疼,眼角忍不住溢出星星淚痕,沒好氣喊道:“扶我一把??!” 剛扇過來一巴掌痛感還沒消散呢,小姑娘變臉挺快。 谷延光輕笑出聲,小心翼翼把人攙起來,尋了個能坐的臺階,坐下,抬起少女受傷的小腿,架在自己膝上。 衛漪大驚失色,忙要抽回腿,可谷延光的力氣實在太大,根本動不了,質問:“你干什么!” “給你看腳啊,”谷延光理所當然道,“再亂動,小心傷情加重?!?/br> 衛漪擰眉,“男女授受不親。大庭廣眾之下,你怎么能看我的腳!” 谷延光只想受傷要及時診看,倒忘了域中女子的講究,笑道:“哦,那我不看,就摸摸?!?/br> 衛漪一臉匪夷所思:……他還想摸? 正想著,谷延光已經捏住她的腳踝,隔著單薄的羅襪,輕輕向內側壓了壓。衛漪一時疼得腦子里什么也沒了,沒差點哭出來。 “沒腫,養幾天就好了,”谷延光云淡風輕道,放下衛漪的腳,“好了,你現在真要回去了。我背你吧?!?/br> 衛漪默默收回腳,連腳尖都藏進裙子里,囁嚅道:“誰要你背……” “那你走兩步?!惫妊庸庖桓弊瓤磻虻臉幼?。 衛漪冷哼了一聲,“走就走!” 說罷,衛漪逞強站起來,一瘸一拐往前走,跟個老太太似的。 谷延光失笑搖頭,扶住衛漪,“行了,我背你回去吧?!?/br> 衛漪也不為難自己,心想自己被嘲笑了一通,也要他當回牛馬,大大方方爬到谷延光背上。 靠上方知,少年雙肩一點不窄,還把她往上拋了拋,背穩些,一邊走一邊問她:“誒,你叫什么?” 背上的衛漪不由蹙眉,“你連我叫什么都不知道?” “你難道曉得我叫什么?”谷延光好笑問。 自從上次幫忙勸架,她最后跟他道了一句謝就離開了,連姓名也沒來得及問。 衛漪也是從蘇清方嘴里得知的,志得意滿道:“你叫谷延光,是新任兵部尚書的兒子?!?/br> “我以后要人記起我,只是谷延光,不是誰誰誰的兒子,”谷延光壯志滿懷道,“所以你只要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就行了?!?/br> 衛漪在谷延光看不見的后方偷笑,回答道:“我叫衛漪?!?/br> “韓趙魏的魏?” 衛漪搖頭,“衛青的衛,漣漪的漪?!?/br> “你也曉得衛青嗎?” 衛漪惱得錘了一下谷延光,又幫他把險些滑下的面具扶正,“這么厲害的人物,我怎么會不知道?” 衛子夫的弟弟,霍去病的舅舅,破祁連、通西國的漢朝大將軍衛青,誰人不知。 谷延光不痛不癢地轉了轉脖子,夸道:“你這個姓也好,名也好?!?/br> 衛漪揚眉,想他還算有眼光,又問:“你眼睛怎么是綠色的?” “因為我姥姥是胡人,我娘的眼睛也是綠色的?!?/br> “哦,”于時,衛漪拍了拍谷延光肩膀,提醒道,“前面,左拐?!?/br> *** 谷延光背著衛漪抵達衛府,正撞上蘇清方也回來,正要進門。 蘇清方一只腳已經踏進門檻,見此情狀,又退回來,扶住從谷延光背上下來的衛漪,關心道:“這是怎么了?” “不小心摔了一跤,”衛漪訕笑,指著谷延光,“他說不要緊?!?/br> “最好找個人給你按按,不然疼了要罵我亂說了,”谷延光調侃,抱拳道,“人送到了,我就先走了?!?/br> “多謝谷公子?!碧K清方道完謝,同仆婦一起攙著衛漪回閨房。 脫了鞋襪一看,有輕微發紅,問題不大,不過還是上了跌打損傷油,用剛煮熟剝殼的雞蛋揉著。 蘇清方幫衛漪又剝了一個雞蛋吃,閑談問起:“你曉得之前的京兆尹是誰嗎?” 京兆府唯一的四品官,就是京兆尹,也就是李羨故友曾經的官職。 衛漪一口一個雞蛋,嘴巴都撐圓了,含糊不清問:“jiejie問這個干什么?他們家好慘的?!?/br> “怎么了?” 衛漪分了幾口咽下去,嘆息道:“以前的京兆尹叫鐘意然,是曾經的太子伴讀。我記得他的風評很好,至少比現在的京兆尹好,拆了靈渠邊好多達官顯貴阻塞河道的碾硙。不過太子被廢后不久,也就是你到京城之前幾個月,他因豢養私兵入獄,后又畏罪自殺。整個鐘家,男丁斬首,女眷充妓……” 說至此處,衛漪頓了頓,同作為女子不免心懷惻隱,“他還有個meimei,叫鐘舒然。以前大家都說她是未來的太子妃,現在也不知道在哪里……” 正值王氏謀逆的檔口,豢養私兵更是大忌,無怪懲罰得這般重。 這應該就是齊松風那個死在獄中的學生吧。蘇清方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