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鮫人夢囈(h)
視之無形,聽之無聲,謂之幽冥。 還有絲絲涼意。 李羨意識一片混沌,仿佛一片秋天的落葉,飄浮在空中,可以說是自由,也可以說是不定。 忽然,一陣窒息感襲來。 出于求生的本能,李羨抻開四肢,掙扎著抬起眼瞼。 眼前,是透明的水,一股腦往他七竅灌。 他所置身者,不是幽冥混沌,也不是半空中,而是一片清澈的水域,不知是湖是海。 他在被水淹沒,呼吸不得。 水光瀲滟中,一道青色的倩影逆著天光、旋著圈游近,靈活得像一條魚。手纏淡青色的紗,細長的發如藻荇般漾在身后。 她盛物一樣伸出雙手,指甲有一寸之長,捧起行將溺亡的李羨的臉,越靠越近,貼唇吻上。 干凈如蘭的氣息從女子口中渡進男人肺腑,少許氣體從他們不能完全貼合的唇瓣逃逸,形成大小不一的氣泡,從他們眼前晃蕩著上升,直到水面破滅。 李羨似乎聽到了氣泡破碎的啵聲,握住了女人的手腕——果然只有大拇指扣到中指第二指節的纖細。 果然?他為什么會這么清楚此人手腕粗細? 來不及深究,兩人升上水面。 水天一色中,女子似一片荷花葉,一點漬不沾。水滴珍珠一樣往下淌,滑過眉宇、兩腮,無聲落入水中。 烏順的頭發濕成一綹一綹,貼在側頰,顯出一股清憐。身穿的輕薄青綢,或者說披更合適,沾水而不濕,隱隱透出嫩白的皮rou,勾出玲瓏的身形。 水面波動不止。 李羨注意到,扶著她的腰,往水下看了一眼。 是魚的尾巴,泛著珠光貝澤。 “鮫人?”李羨緩緩吐出兩個字,陳述多過疑問,且沒有多愕然,似乎默認了此時此境多荒唐都是正常。 她雙手攀著他的肩膀,歪著頭,像只不通人事的貓,回答:“你們好像是這么稱呼我們的?!?/br> 東海之內,有人魚,貌若美女,而爪手魚身。皮白如玉,發如馬尾。善歌善績,泣淚成珠。 披纏在女子身上的青紗,漂浮在水面,隨波逐流,薄得像霧,柔得像云,泛著星屑的閃光,是不折不扣的鮫綃,誕自她的雙手。 鮫紗如斯,鮫珠若何? 李羨替她輕輕撥開黏在臉上的發絲,大拇指從女子纖長的眼角滑過,探究問:“你會泣珠嗎?” 她蹙眉,面有不喜,“你也想要珍珠嗎?” 也? 李羨敏銳地捕捉到字眼。 他當然不缺珍珠,也不好奇珍異寶,這次卻似乎異常好奇,好像從她這對黝黑的眼珠子里掉出來的東西,會格外稱他心意,又或者就是惡趣味的捉弄惹怒。 李羨嘴角微微挑起,回答:“是?!?/br> “我好心救你,你卻要我的眼淚?”她怒目而視,“當真天下第一忘恩負義之人……” 話音未竟,李羨笑容斂去,挑起她倔強的下巴,沉聲質問:“你還救過誰?” “告訴我,”李羨伸指壓住她的下唇,碾花一樣,語調卻輕,“你還這樣,救過誰?” 仿佛在說但講無妨,不會有任何不好的后果。 然她不會相信一個背信棄義的男人,也不解,偏頭躲掉他碾壓唇珠的指,“我什么時候說過我救過別人?” 什么時候呢,也許在這片海域之外的地方吧。 具體是什么地方,李羨沒有繼續深思,語氣揶揄道:“否則,還有誰想要你的鮫珠?” “鮫珠為天下罕物,想要者多如過江之鯽?!边@并不能作為他推斷的理由。 李羨當然知道,珍美如泣珠,追求者多得跟野鴨子似的。他嘴角扯出一個略有嘲諷的笑,提出更過分的要求:“那我,就要你的眼睛吧?!?/br> 那必是天下第一的黑珍珠,唯此一對。 “好啊,”她答應得爽快,銳利的指甲從他汩動的頸側動脈劃過,勾開衣領,到達心臟的位置,直直地戳著,刺出月牙形的凹痕,又癢又痛,“把你的心,剜給我來換?!?/br> 真血腥。 妖物嗜血,最明智的做法無疑是遠離。 可那和認輸有什么區別。 李羨心頭浮起一股強烈的征服欲望,一把扣住女子后腰,壓著她靠近,另一手抬起她的下頜,親了上去。 桂花冰粉一樣的質地。 他不常吃甜的東西,之前被阿瑩拉去逮玉容的時候嘗過一口,以為早忘了,原來只是缺一個想起的契機。 冰粉太軟滑,一含一吸便能入腹,完全不必動用利齒??伤€是咬了一口。 “李羨……”她吃痛,卻被吻得一點空隙也沒有,試圖推開精壯的男人,反被抱得更緊,只零零碎碎溢出一點聲響,以及各種語意不明的嗯嗯嗚嗚。 善歌者,當如是,卻不知她的歌聲是指引航向,還是吸引觸礁。 李羨感覺自己的心在歌聲中狂跳,微微放開懷里的女人,“你知道我是誰?” 她扯出一個笑,雙唇殷紅如飲血,不答反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李羨默了默,沒有懷疑:“我知道?!?/br> “所以,”他扣住她脂玉一樣的后頸,繼續不成熟的親吻,“乖一點?!?/br> 她不會乖,因為她性格里隱藏著完全不輸他的爭強好勝。 她開始回應著他狂烈的吻,扯開他的領子,往兩肩擼下,露出男人精壯的胸膛。薄韌的指甲在各處堅實的肌rou游走,留下條條道道細微的抓痕。 情欲,在順著傷口滲入體膚,咬得人骨頭都在發癢。 他們具變成了欲海里的野獸,粗魯地掀起千層浪,一朵一朵打在他們幾近赤裸的身上,又離去,留下濕漉漉的男女。 凡世的錦繡,鮫人的紗綃,都隨浪而去。 海水、海風,冷到無以復加,唯有彼此身上是暖的。 為了殺癢,為了取暖,他們越靠越近,越摟越緊,胸膛擠著胸膛,小腹貼著小腹。 鮫人生欲,便化成人。美麗魚尾上的鱗不知什么時候盡數蛻去了,變成了修長的腿。 李羨的手順勢而下,摸到女子大腿,五指可以掐入的柔軟。 他玩弄似的抓了抓白膩的腿rou,抬起掛到腰間,命令道:“打開?!?/br> “這樣?”她湊近他耳邊說,七月夏風一樣炙熱的氣息,吹得耳根發軟,另一只腿也勾上了他的腰。 “對,”李羨親了親她雪雁般的脖子,夸道,“真乖?!?/br> 她伸頸嗤嗤而笑,擺腰磨了磨男人底下同主人一般傲慢的器物,也近似命令地道:“進來?!?/br> 意思不言而喻。 “這樣?”他同樣問,挺起腰,甚至壞心思地鉚足了力氣。 “嗯,”她似滿足地喟嘆了一聲,揉著他嵌在她肩窩的頭,也夸道,“真乖?!?/br> 李羨眉毛一跳,隨即失笑出聲。 他知道她為什么笑了,不是被夸贊取悅,而是一種打從心底的不屑。 那就叫她連笑、連說的力氣也沒有。 李羨從美人香肩中仰起頭,擄起她的荷莖一樣筆直而纖細的腰,上下顛著,腰亦似勁弓,一張一弛。 海水起伏得更厲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啪啪啪的,不知道海水擊打海水的聲音,還是海水擊打皮rou,抑或……皮rou擊打皮rou。 李羨感覺自己在舂一個水糊咕嚕的洞xue,每次挺進抽出,都帶著汪汪水意。 她還會低吟,跟著他的節奏,絕勝世間萬般和鳴琴瑟。 浪里浮沉叁千遍,細吟低喘如弦斷般戛然而止。 水射進水中。 她仍笑著,面上帶著飲酒般的酡紅,輕輕替他理了理濕透的發,柔聲道:“太子殿下,你該醒了……” 聲音漸遠,玉白的身體化作透明的泡沫,潮般撲面而來。 眼睛一閉,一睜,滿目雕花棟梁,胸口沉甸甸的。 “喵——”柿子躺在他胸口,乖巧地叫了一聲,隨即舔了一口他下巴。 難怪喘不過氣,這么重一坨,要被壓死了。 李羨微不可察嘆了一口氣,提起貓的后頸,放到地上,“別鬧?!?/br> 午睡方醒的李羨還有點神志不清,靠著睡榻,不禁揉了揉眉心,心虛地瞥著不老實的貓。 它妖嬈地抬著一條腿,正在舔腚上兩個鈴鐺。 李羨眼皮跳了跳,想到自己被舔的下巴,抬手就是一巴掌,拍著它的腦袋,發出砰砰的悶聲。 好聽就是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