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辛渺看不見,但要是動作慢點,細細的感受,還是能演示基本的技法的,沒一會兒就讓宋甜兒上手了。 她還不忘和蘇蓉蓉討論布料花色,說著說著還和她們壓低聲音說起私密衣物的縫制和好處。 這種閨中密話,楚留香根本不敢聽了,偷偷把廚房的玻璃門合上,十分難得的感覺臉上起了一陣熱意,為難而窘迫的僵在廚房里。 如果不是和她們說話氣氛太好,辛渺估計還要顧慮一下古代人的接受能力,但三人俱是野生野長,不受世俗女子規矩拘束的,根本也不在乎話題言論是否越矩尺度過大。 于是她們嘻嘻哈哈的贊同了辛渺特殊的小衣和內褲的特殊形制,并喜滋滋的照著辛渺說的量體法,各自用軟尺測量了維度,挑選合適的布料和花樣來給自己做。 家園日常任務獎勵總是些日用品,布料花邊什么的非常常見,有時候連著幾天都是,因此她囤了好一堆,后來還特地買個架子來放置。 現在就用得上了,織金的蕾絲的雪紡的,漂亮的絲帶和各種褶皺五花八門,看著讓人心情很好,尤其是對女孩兒來說很有誘惑力,光是挑選好看的面料,搭配顏色和花紋再添加花邊之類的事就讓她們興高采烈地討論了一會兒。 楚留香全然不敢去打擾,悄無聲息的守著鍋里燉的湯。 這時候出去叫她們吃飯得多尷尬。 他打定了主意不出去,靠在灶臺邊閉著眼默默的努力屏蔽無法被玻璃門隔絕的談話聲,無可奈何的在心里念起清心經來,若他是個和無花一樣的和尚,說不定還真能清心寡欲。 但他終究還是找到了合適的時機,用勺子叮叮當當的敲著盆:“開飯了!” 已經把楚留香的存在忘得一干二凈的幾個女子才突然想起他來,把做出來的貼心衣物遮了遮,才肯抽身前去吃飯。 吃完飯洗碗的事兒倒是不用楚留香了,有洗碗機,但他還是完全無法參與話題,成了被剩下的。 “……” 沒辦法,客廳里滿地散落的,裁剪好的布片,等著她們去發揮創意,心靈手巧的把這些漂亮的面料裁制成衣,誰也顧不上他。 辛渺怕他失落似的,有些歉意,小聲說:“要不然你去劇院隨便看點什么吧?!?/br> 熱鬧是她們的,楚留香只能一個人去看電影。 但他不能說這是無趣的,因為他看的是《福爾摩斯》——對楚留香這樣的男人來說這種電影簡直是精彩至極,雖然心頭剛開始還有些被拋棄的落寞,但當屏幕上開始播放,楚留香就難以抑制的沉浸在了精妙絕倫的劇情,恢弘大氣的音樂,以及如同身臨其境般的畫面中去了。 雖然劇情很刺激,但楚留香總感覺房間里很冷。 他心不在焉的想,或許是辛渺給他打開的那個叫空調的東西吹的冷風太大了。 楚留香是絕對想不到房間里還有第二個對女孩兒們的手工不感興趣的男性生物存在的。 與他隔了一個沙發的地方,渠藏正抱著手臂盯著屏幕,然后又索然無味的看了一眼楚留香,默默的想,還是《武林外傳》好看點。 這種陰惻惻的故弄玄虛的電影有什么好看的。 完全無法領略懸疑劇情抽絲剝繭險象環生魅力所在的山神如是想著。 第137章 陸小鳳半夜翻進窗去,如水的月光在室內拖出長長的光影,斜斜的照到桌上。 桌面上放著兩杯熱茶,花滿樓神色如常,坐在凳子上,將其中一杯朝他推了推。 “如何?” 陸小鳳臉上有幾分顯而易見的煩躁。 他坐下來,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我覺得這事越查我的朋友就要越少了?!标懶▲P郁悶的說,這件事明明看上去和他沒什么關系,但是到現在為止,已經有不止兩三個他認識的人被牽扯進去。 陸小鳳不由得為此感到詫異,并且想到之前偶然聽辛渺說的一種理論——你和世界上任何一個人的聯系轉折都不會超過六個人。 她就是當個閑話講的,但現在陸小鳳覺得這可能是真的。 他本來以為自己根本和什么大金鵬王朝沒關系,只是無辜卷入,但自從被迫和這里的人扯上之后,他發覺不是這么簡單。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他平時朋友太多的緣故。 這江湖上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陸小鳳也有,所以他不愿意去掀開這些人的偽裝。 比如他沒想到大智大通就是龜孫子大爺,霍休不是一個脾性孤僻的大富豪而是另有目的,還有其他的重重謎團,擺在他面前,將他和本來的目的隔開一道溝壑。 當然,如若不是辛渺的眼睛等著解藥,他倒也不介意給生活來點調劑,和這些層出不窮的謎題周旋到底,最后親手揭開神秘的面紗,用真相來滿足一下他的好奇心。 陸小鳳摸了摸胸口貼著的一封短短信箋。 從南方飛來的鳥兒時常帶來一些慰藉,但這不足以平息陸小鳳和花滿樓日漸焦灼的隱約情緒。 辛渺的字落在信紙上,語氣平緩悠閑,好像她是去南邊游玩,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眼睛了似的,能看出她心態平和,當然,這份故意為之的平和是為了不給他們增加多余的壓力。 但是楚留香會把她的病情如實相告,他坦誠的將辛渺眼睛的變化記錄下來,剛開始只是泛出青碧之色,不明顯,但最近似乎是惡化了,眼瞳邊緣越發明顯的朦朧青色,一日比一日淺,而且日漸趨近瞳孔。 這是真正的迫在眉睫。 陸小鳳暗想,他已經有個看不見的朋友了,可不想又再多一個。 “事急從權,這回我可要做個梁上君子了?!标懶▲P摸摸自己的小胡子。 花滿樓輕輕一笑:“我以為你會智取?!?/br> “他們也以為我會智取,唉,我竟不知我有如此良好的人品?!?/br> 到現在,他們似乎是真的相信陸小鳳會說到做到,對他的戒心有所下降,也因此,他成功的得知了所謂的解藥是個什么。 顧盼是很久之前留存下來金鵬王朝秘制的毒藥,并沒有現成的解藥,但是解藥的方子是有的。 他與丹鳳公主周旋之后,也成功拿到了方子,也知道為什么他們會如此篤定陸小鳳走不了。 因為解藥的藥引子在金鵬王朝的寶藏之中,他不找回寶藏,自然就做不出解藥來。 但這個前提建立在陸小鳳不知道其中內情,比如霍休的秘密身份,比如他們的真實目的,還有其他被當做計劃某一環而被利用的人。 陸小鳳雖然不是什么洞若觀火生而知之的天才,但是辛渺的鳥兒們給了他意料之外的幫助。 誰也想不到天上飛的鳥兒會成為別人的耳目,但是這也不是不可實現的。 陸小鳳突然某一天腦子里蹦出來的奇思妙想,這個想法落實于花滿樓的親和力和作為酬勞的各種豆子炒米。 能來送信的信使都是聽得懂人話的小妖,雖然不一定能說話,但是城里有許多養八哥鸚鵡的人,他們估計也想不到為什么自己家的鳥籠子會在半夜打開了,精心飼養的小鳥兒都飛走了。 這些小鳥妖負責帶著學舌的八哥鸚鵡去竊聽,再給花滿樓把這些秘密統統帶回來。 小鳥妖就此開啟賺兩份糧的路子,還無師自通的玩起了外包。 所以所有人都不知道,花滿樓整天待在困住他的院子里怡然自得的養花又養鳥,陸小鳳天天買幾大包鳥食回去,似乎沒有認真辦事,但又總能奇跡般的未卜先知。 而現在,陸小鳳沒有這個耐心和他們虛與委蛇,打算來個釜底抽薪,然后抽身離開。 花滿樓輕笑,聽見屋外鳥雀清吟,淡淡道:“早知就讓你和楚兄多學兩手了?!?/br> *** 又等了兩日,新衣制成穿上身,薄裙窄衣,是很適合夏日穿著的,但辛渺的心情卻隨著一日比一日酷烈的陽光而焦躁起來。 高臺上站著,一陣陣溫熱的風從遠處海面上刮來,空氣中的熱度和濕度都到了一個讓人情不自禁讓人怠惰的程度,身體就像是在濕熱的空氣中泡軟了,懶洋洋的提不起勁來。 三個姑娘都更喜歡在船上待著,因此把船開到附近,偶爾還去打漁。 辛渺居高卻不能遠眺,但她還是想在上面站一站,等消息。 她心不在焉的往陶缽里注水,聽著檐下叮叮當當的鈴聲,似乎也變得不清脆了,也變得濕濕黏黏的。 塔上的鳥窩里有幾只幼鳥,此刻也在酷熱中休憩,偶爾發出細微的鳴叫。 辛渺心煩意亂地坐在藤椅上,心中仿佛有些隱隱的不安。 天氣太熱了,失去視覺之后其他感官更敏感,如果不待在空調房里,皮膚上總是黏著不清爽的汗,就算靜靜坐著,額上也會沁出細汗,無端燥熱。 或許這不安的由來就是天氣。 辛渺往藤椅上一靠,實在想不清為什么還沒有紅紅的消息,他們離得很近了,紅紅鼻子靈,應該知道她來了,但是現在也沒出現,是出了什么事么? 辛渺閉上眼,在浮躁的空氣中迷迷瞪瞪的睡著了。 白日里睡覺容易發夢,辛渺這就做了一個,但她在夢中也知道自己是在淺眠做夢,所以當熟悉的現代情景出現時,她不由得感覺到一陣親切的懷念。 夢境紛亂,她一會兒在高中,一會兒又在大學,還夢見自己在出租房里看著窗外的大雪寫作業,奶奶坐在她身旁給她剝橘子。爐子里的熱水咕嚕嚕的滾著,在狹窄的小屋里升騰出一陣霧氣,“好好學習,以后才能有出路,可不能指望別人,得自己立得住才是真的?!敝袣馐愕慕陶d落在耳朵里,辛渺目不轉睛的看著奶奶皺紋橫生的臉,笑著點頭。 然后她又穿著校服站在了公司門口,盯著走廊上的表。 時間顯示的是八點五十幾分,辛渺一陣緊張,第一個反應居然是‘要抓緊時間打卡上班’。 然后張默然腳步如飛的從她旁邊走過,還回頭叫她:“怎么還站這兒?快進去??!” 辛渺也一樣盯著她的臉,她沒有照片,要見故人,從此只有夢中相見了。 張默然的臉還是很清晰的,單眼皮大眼睛,略方圓的臉型,淡淡的妝,嘴唇紅艷如火邊緣清晰利落,看著整個人都有股向上的精氣神,好像什么都難不倒她。 這讓辛渺心中稍感欣慰,她還沒有把學姐的臉忘記,恍如昨日見過一樣。 張默然看她發呆,要是別人,她就要嫌棄人傻了,但對辛渺,她也只是朝她努嘴,回頭一把抓住她的手:“哎喲,你昨晚上喝酒喝多了,腦子都喝笨了吧?” 溫暖的手一直牽著她到學姐自己的辦公室里,接了溫水塞進辛渺手中,張默然彎腰從抽屜里拿了兩顆藥:“藥總不能讓我喂到你嘴里去?” 她天生大嗓門,而且還有點煙嗓,吼人的時候像個搖滾樂手似的,對面整個人都像是被低音炮近距離洗禮了一遍,耳膜都嗡嗡的。 “唉,我可能是上輩子欠你的?!彼驹谒媲安逯睋u頭。 辛渺就是笑著看著她,好久沒見著學姐了,乍一聽她說話還有點懷念。 夢里的事,毫無邏輯,辦公室忽然變成了大學的圖書館,張默然坐在她對面,把聲音壓得很低,兩人面前的桌子上堆著辛渺的畢業論文,還有張默然給她的實習生申請表。 “別難過,沒什么事是過不去的,總有好起來的一天?!边@話張默然說的很溫柔,卻總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 辛渺一下就想起來了,這時候畢業在即奶奶去世了,張默然已經在畢業一段時間公司干得如魚得水,特地給她一個實習的機會,找她的時候正好撞見她在圖書館一邊寫論文一邊哭。 張默然的手緊緊的拽著她的胳膊,好像是怕她想不開,又像是要給予她一點力量。 即使是在夢中,辛渺也有點鼻酸。 她對她太好了,好到在她最脆弱的一段時間里成為了精神支柱,張默然掏心挖肺的對她好,有時候連她自己都納悶,還感嘆:“人長得好看就是占便宜,要不然我怎么就樂意帶著你?我對我親弟都沒對你這么好,要不然就是上輩子你救我命了這輩子我得往死里還吶!” 她一下子有好多話想說,涌到嘴邊就不成句子,辛渺張了張嘴,反手拽住張默然的手。 她手腕上有一片不小的紅斑,形狀像個小狗尾巴,摸著比其他地方要粗糙一些,張默然還說她媽當初還嫌棄她有這么大個胎記,但還好沒長臉上。 “姐……” 辛渺剛說了一個字,對面的張默然的臉卻突然笑了,喜滋滋的,嘴角往上咧開:“我知道你是可以的,總有好起來的一天?!?/br> 總有好起來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