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再不醒就要被那妖怪吃了!” 朗方昏昏沉沉醒來,臉色煞白的盯著他,在確定他并不是那個妖怪之后,如遭雷擊的看著他們如今身處的環境,半晌沒有動作。 他的雙眸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像貓科動物,幽幽閃光,充滿了一種不可置信和司空摘星無法理解的復雜情感。 緊要關頭,司空摘星可不能放任他一味恍惚,使勁搖動他的雙肩,壓低了聲音說:“兄弟!趕緊跑吧!” 朗方回過神來時,眼中似乎閃動著一絲淚光,他蒼白的臉色上浮起一片不正常的紅暈,濃密的長眉緊鎖,壓著一雙碧眼,長睫也濕潤。 他一下子從地上爬起來,一頭梳得緊緊的長發忽的散落下來,打著卷兒遮掩住了他的面頰,烏黑如藻的長發四散,看起來幾乎有點落魄的美麗。 兩人拔腿就往夾道中跑,司空摘星在前,幾乎是腳尖點著沙礫,一絲絲腳印都沒有留下。 分神回頭關注了一下那倒霉和尚,他頓時大吃了一驚。 朗方看著像是有點功夫在身上的,但他一看,他那武功路數實在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朗方在他身后疾步奔跑,身法詭異至極,讓人想起在沙地上盤旋迤邐而行的蛇類,他底盤壓得很低,腳步相接,幾乎是飄著往前,同時行進軌跡也是扭扭歪歪,真的留下了一道如蛇形般的扭曲足跡。 這是哪家功夫?怎么如此奇異?! 他們須臾間就在夾道中逃出了上百米,期間岔路無數,兩人只能憑著直覺往前,也不敢停下。 一想到那妖怪很有可能在后頭追來,都是后背發涼,拼命往前跑。 可是就在下一刻,他們前方猛地兜頭吹來一陣不知哪兒來的歪風,兩人都覺得腳下一輕,轉瞬間,周圍環境驟然大變,驚得司空摘星一下子剎住了。 “等等!” 他們面前剛才還是一條長長的直道,可是那風停下來之后,居然變成了三四個遠近不一岔口,中間空出一片的路口。 他們腳下踩得軟綿綿的沙礫也忽然變成了yingying的石板地。 司空摘星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塊掩藏在薄薄一層黃沙下的圓形石板,上面鏤刻著些奇怪的符文,借著夜色只能看清一些有規律的凹槽。 這是個什么東西司空摘星也無心去探尋,只是瞪著面前幾個黑洞洞的路口,遲疑了一瞬。 這一定有蹊蹺,他們該怎么走才能逃出生天? 正當他急的一后背冷汗時,后方卻飄來女子柔媚婉轉的嗓音:“逃又能逃到哪里去,不如就從了我,咱們幕天席地快活快活,又有何不可?!?/br> 司空摘星頓時悚然一驚,猛地轉頭,那女妖精已經在一眨眼間飄到了他們身后,一張白嫩瓜子臉,柳葉眉含情眼,紅菱唇呵氣如蘭,連腰帶都解了,敞開懷,里面只穿著紅抹胸,更襯得一痕雪脯扎眼。 她披頭散發的沖出來,身姿婀娜,卻勢如閃電,一下子就撲到了朗方身上,兩只柔弱無骨的手緊緊的將他束縛住,唱戲似的哭道:“妾身一片真情,怎堪錯付?” quot;老子去你的真情?。?!quot; 司空摘星也不知道是怕還是怒的一股氣涌上胸口,腦袋一片空白,更出了一頭一身的白毛冷汗。 朗方更是驚怒交加,臉色慘白,兩臂緊繃,猛地將她一推。 怎料到女妖精摟著他的脖子,被他一推,像個紙片兒似的輕飄飄,手卻紋絲不動的黏在他身上,如鬼魅般制住了他的后頸,一撥就把他的臉撥了過來,含情脈脈的湊上前來,在他唇鼻處吸嗅了一口。 朗方幾乎是立刻就渾身一軟,整個支撐不住往下倒,面如金紙的昏了過去。 司空摘星頓時大驚失色,扭頭就要跑。 要說來,這女妖精也是個風流絕色了,和那些市井志怪話本里描述的簡直是一模一樣,可是司空摘星此刻卻恨不得破口大罵一頓那些窮酸書生。 那么喜歡女妖精!你來?。?!嚇不死你??! 她長得再美,司空摘星都生不出一絲絲的旖旎心思,更不要說欣然接受這段艷遇擁佳人入懷了。他這輩子也想不到自己會像個貞潔烈女似的激烈反抗異性調戲,可見男女都是一樣,不情愿就是不情愿,管你長得美若天仙呢。 可是妖精的手段不是人能抗衡的,司空摘星與她纏斗幾個回合,還是不慎著了道,讓她近了身,他大喝一聲,用上了十成內力,腳下的石板砰然開裂,可是她已湊了上來,輕輕一吸,司空摘星頓覺一陣恍惚,不可抗拒的渾身乏力軟倒下去。 他像是被抽走了意識一樣,恍恍惚惚中,模糊感覺自己被挪到了一片亮堂堂的所在,放著倚靠在了冰涼的桌子旁。 他勉勵掙扎著,終于從昏昧中逐漸清醒過來。 司空摘星這才看見了自己在什么地方,周圍一應家具陳設擺放,將這個露天席地的寬敞的甬道內打扮得如同小姐閨房。 海棠妖略施法力,紅帳紅燭,簡直就像個洞房花燭夜一樣,看得司空摘星心中涌起一陣羞恥。 今天要是被這海棠妖在此霸王硬上弓了,那還不如去死了! 可是顯然,他不是海棠妖的主要目標,那可憐的朗方才是。 朗方兩手吊起被綁在床上,他一清醒,幾乎是立刻就開始掙扎,兩眼通紅,激憤不已,嘴唇緊抿著,鬈曲的黑發垂落兩頰,胸膛不住的起伏著,看著有一種受制于人的脆弱。 海棠妖已經完全被美色所迷了,她款款向他走去,看得司空摘星心里十分不忍,急中生智高喊一聲:“等等!你就算要做什么,也總要看清我的真面目吧!” 海棠妖頓時止住腳步,轉頭狐疑的看向他:“什么真面目?” “我其實是個易容高手,你看我這皮相還不錯,可是這只是假象罷了,不信你瞧?!?/br> 司空摘星抬起被緊緊束縛的兩只手在臉上一抹,登時換做了一張黃皮褐膚老邁斑駁,一臉勞苦皺紋的老漢臉來。 海棠妖驚得倒退了幾步,卻又蹬蹬蹬的靠近了瞪大眼仔細瞧:“你!” 她看了看,又忽然冷哼了一聲:“什么把戲,我瞧你也不像這個年紀的?!?/br> 司空摘星一心與她周旋拖延,就又往臉上一抹,又瞬間變了個厚唇長眼,膚色極黑的糙漢長相,對她一笑:“你要是愛俊俏男兒,我也不是啊,不如就放了我去……” 沒料到,她卻嫣然一笑,將手柔柔的伸過來在他臉上撫摸了一下:“哎喲喲,果然不夠俊俏,不過到底身板兒壯實強健,雖說長得粗糙了些,倒也是別有風味,你可不要傷心,等我和他成就了好事,就來疼你?!?/br> 司空摘星當場麻了,笑容僵在臉上,在心中狂喊: 這女妖精想男人想瘋了?。。。?! 海棠妖說完,又轉身朝床上的朗方走去,腰肢款擺,滿面含春的將衣袍解開,從肩頭滑下落在地上,大喇喇的露出僅僅裹著主腰的曼妙身軀。 就著光,她白嫩的后背胳膊一覽無遺,司空摘星頓時不忍的閉上了眼,心里對同病相憐的朗方無限痛惜。 只聽見那邊朗方掙扎的動靜越發的激烈,傳來一聲嘶啞的低吼:“滾!” 他常年不出聲不說話,如今破了戒,也是被逼的,聲音嘶啞,更顯得凄涼無助。 然后,司空摘星就聽見轟隆一聲極其不尋常的動靜,連忙睜開眼看,那床榻居然都被朗方掙扎得塌了半邊,綁著他的床架轟的一聲連帶著通紅的床帳也倒了下去,把朗方埋在了里面。 海棠妖頓時為之一震,臉上甚至都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 縱使是司空摘星,心里也忍不住冒出一個閃念:好丟人的一妖精。 老巢里的家具都破舊得不堪折騰,好容易把垂涎的男人綁來,對方激烈掙扎下連床都塌了也斷然不從—— 海棠妖看著像是要氣瘋了,她一張粉面扭曲猙獰了起來,立刻露出幾分妖物的可怕,仿佛下一刻就要變回原型大開殺戒。 并不是好像,司空摘星驚悚的眼睜睜看著她仰天尖嘯了一聲,胳膊和手指立刻變得如同樹皮般粗糙,如同枝干伸展,變成了爪子,滿頭柔順黑發都豎立起來,發絲間冒出許多綠芽花苞。 海棠妖顯然是已經氣急敗壞,臉上帶著一股狠戾之色,變作枝干的手泄憤般猛地砸向巖壁,頓時沙礫迸濺,原地砸出了一個大坑。 “你竟敢如此不識好歹!”她尖叫著,將枝條伸向那床帳廢墟下掙扎蠕動著的朗方。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一道燦燦金光颯颯破空而來,宛如天虹降世,霹靂雷霆,瞬間洞穿了海棠妖的胸膛。 “妖怪!哪里逃!” 第55章 一襲紅衣獵獵奔襲而來,巨闕鋒芒帶著力破千鈞之勢直指海棠妖。 展昭如同天降神兵般突然出現,面色沉凝,幾乎不給她任何反擊的機會。 海棠妖的胸口被從黑暗中猛然擲出的金剛杵準確的洞穿,留下一個滋滋冒著白煙的可怕空洞。 她的痛苦尖嘯頓時直沖云霄,跌跌撞撞的往后躲避,面如土色。 來的并不是降妖除魔的齊天大圣,但也差不多了。 展昭的劍已殺到面前,宛如雷霆萬鈞,帶著肅殺的正氣和赫赫威勢直沖面門,她根本躲不開,只能舉起手臂來擋,頃刻間就被削斷了一雙枝干,毫無反手之力,滿臉都是恐懼和淚水,毫無戰意,倒在了地上奄奄一息。 “官爺饒命!” 她哀哀哭泣,展昭根本不為所動,面容冷肅,劍尖已經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當然,普通的刀劍兵器并不能輕易殺死她這種妖物,又因為她是植物的原因,也只有火燒和烈日暴曬枯萎才能徹底讓她魂飛魄散。 但她面前的是朝廷的人,常年在官府做事的身上都有一股浩然正氣,更不要提展昭還是‘御貓’,武功本來超群,雖然不像是殺伐無數的將軍更能鎮邪煞,但也差不多了,有一股天然的精純陽氣,能抵御妖邪一流侵害。 海棠妖的道行不夠高,對他身上的正氣有一種天然的畏懼感,更不要說,前有金剛杵,已經去了她半條命了,他要是再不饒她,她今天恐怕真的得落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想到這里,海棠妖不由得哭得更加真情實意,涕淚橫流。 她深感后悔,早知就不眼饞那美貌和尚了,她清修多少年,一朝全毀了,卻連個嘴都沒親過,實在血虧。 辛渺急急忙忙的從黑暗中跑出來,剛剛她在千鈞一發之時擲出金剛杵,現在驚魂未定,就看了那海棠妖一眼。 天吶,竟然真是個人形的女妖精! 海棠妖衣不蔽體,瑟縮著抱著斷枝痛哭流涕,看著尤其可憐,倒襯得展昭橫眉冷對,像個大惡人似的。 就是這妖怪引出這諸多事端來,辛渺也暗自搖頭,她倒不憐憫她,只是覺得有點怕人,同時感覺自己像是在演西游記一樣不真實。 跑來將司空摘星手上的束帶解開,她關切道:“怎么樣?你們沒事吧?” 看到她,司空摘星簡直像是看到了親娘一樣親切,又是感激,又是后怕:“我沒事,你們要是再來晚點兒,我……” 他將臉上那張假面抹去,拍著大腿哎呀幾聲:“這可真是此生難忘!” 辛渺拍拍他的肩膀安慰:“沒關系,都過去了?!?/br> 雖然不知道他們都遭遇了什么,但她覺得這倆人怪倒霉的。 “恭喜任務完成,獎勵積分10分!” 賈維斯結算了任務,緊接著又來一個:“一朝差錯誤入歧途!收復海棠妖,讓她悔過自新吧!” 她一愣,就聽見司空摘星對她說:“我倒是無事,只是那朗方……” 司空摘星滿臉的不落忍,指著那坍塌的床帳說:“他一個出家人,險些失了清白,心里怕不好受吧?!彼究照切挠衅萜菅?,只是現在無力起身,不能去勸慰和他同甘共苦共患難的難兄難弟。 他現在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滿口清白清白的有什么問題,男人的清白就不重要了嗎??! “我去看看?!毙撩靽@了口氣,走向那床帳,蹲下身來,輕聲細語的說:“朗方師父,那妖怪已經被制服,你……你還好嗎?” 床帳中沒有動靜,只是仿佛隱約傳來幾聲若有若無的抽泣,聲音小的讓辛渺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她不由得擰起眉頭來,心中擔憂他是不是暈過去了,猶豫一瞬,伸出手來,指尖探出,慢慢撩起那火紅的床帳。 本應是整潔的僧袍露出凌亂的一角,辛渺小心翼翼的看過去,對上了一雙閃動著淚光的深邃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