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走路自然是要抄小路。 因此也就與那騎馬去陸家的北安王父子二人錯過。 正逢這三月,春風暖意,墻外梨花一樹白。 斜陽余光越過琉璃瓦,灑落在影壁。 荷花搬了小板凳坐在旁邊,一面繡花,一面看著影壁下面看螞蟻搬家的陸嫣嫣和陸婠綰。 忽聽大門響起,正巧她在這里,所以門房去后院見他老娘,所以便放下手里的東西去開了個縫隙,“不知閣下找誰?”來人面生,一老一少,皆是華貴衣裳,外面似還牽著馬兒,所以她也不敢怠慢。 “老夫北安王,找陸舉人?!北卑餐跏莻€急性子,不然也不會馬上就騎馬來陸家了。 原本蹲在影壁下面玩得正開心的陸嫣嫣姐妹倆立即起身,擠到荷花跟前,小身子探出一般,烏溜溜的大眼睛上下打量著急促的北安王。 “你個壞老頭,我知道你,你是那個想殺我娘的壞女人的爹?!标戞替踢@小腦袋也厲害,一下就理清楚了這關系。 陸婠綰聽到jiejie的話,也反應過來,“哼,還不回去管好你姑娘,居然想搶走爹爹,壞蛋?!?/br> 然后齊齊縮回了身子,吩咐著荷花,“荷花姐,關門?!闭嫦敕胚鬟?,可惜喵喵娘留給了小舅舅。 且不說這北安王身份高貴,便是當今圣上也要看在他當初陪著先帝征戰的情份上,與他說話也是客客氣氣的。更不要說旁人了,所以這北安王大抵是平生第一次被當面罵。 而且還是兩個加起來不到十歲的小娃娃。 他肯定是生氣的,但是那來小娃娃,一雙眼睛幾乎像是他家王妃一樣,他哪里還有氣,反而是傻乎乎的笑起來。 反而是身后的小兒子氣得滿臉怒色,“這陸舉人如何考上的?如此家教!”說著,又要上去敲門。 不過卻被北安王攔住,“不許踢,嚇著孩子就不好了?!?/br> 李筠風一愣,父王何時這樣喜歡小孩子了在家里也沒見著他對大哥的兒子如何喜歡,更何況他們不是來給小妹出氣,好好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陸家夫妻嗎? 里面的荷花被姐妹倆的話嚇了一跳,她再怎么無知沒見識,也知道王爺是個什么身份,如今叫兩位小姐毫不留情的教訓了,這能不生氣么?急得連忙去喊人,也顧不得門邊的兩位小姐。 于是,外面的北安王再度敲門,里面傳出來的仍舊是那軟糯糯的聲音,“不許敲,再敲我就報官,娘說你們這是私闖民宅,指不定是想來殺人放火的?!?/br> 姐妹倆在曲海棠的思想灌輸下,這安全意識是十分強的,都想到了報官一事。 北安王不怒反而十分欣喜,覺得這倆娃娃真是聰明得很,以后不會被騙。 而得了荷花稟報急匆匆趕來的陸言之,正好見著自家兩丫頭在教育門外的北安王,忍不住捏了把冷汗,連忙示意荷花將人抱走,方去開門。 哪曾想,北安王一進門那目光就四處搜尋,“那倆孩子呢?” 陸言之忙要道歉,可不等他話說出口,陸嫣嫣和陸婠綰就已經掙脫荷花的懷抱,沖了出來,一人拽著陸言之的一只胳膊“爹爹,你可是個讀書人,富貴不能yin,威武不能屈,你可不能因為對方是王爺就怕了?!?/br> 雖說兩個孩子這話沒錯,但是當著人家的面說,是不是不大好?陸言之只得蹲下身,開口解釋。 可是仍舊沒等他開口,那北安王也蹲下身來,眉目間滿是歡喜“兩小丫頭真是聰慧過人,本王甚是喜歡?!?/br> 不生氣?陸言之傻眼了? 李筠風也傻了,猜不透父王這到底是來作甚的。 “你喜歡我們,我們也不喜歡你,壞人?!标戞替躺鷼獾膭e開臉,時時刻刻記著這壞蛋是來找娘麻煩的,想將爹爹搶回去給他女兒做女婿。 正是此刻,后面傳來一個女聲,“嫣嫣,不可無禮?!?/br> 陸嫣嫣和陸婠綰見著海棠來了,立即拋棄陸言之,朝她奔過去。 這按理說有男賓,海棠是不該來前面的,但是兩個孩子這里惹事了,她哪里能放心?只能趕緊過來。此刻見著兩個朝自己撲來的軟包,又生不起氣來。 北安王在海棠出現那一刻,目光就迎了上去,老大果然沒有騙自己,真真是和當年王妃一模一樣,甚至是比王妃還要美,仔細一看,好像還有些像自己。 所以哪里會生氣?甚至是不受控制的走到海棠面前。 嚇得陸言之趕緊擋了過去,傳言北安王與王妃夫妻情深,并非那好女色之人,只是怎么會? 李筠風也嚇得不輕,生怕他父王晚節不保,畢竟這曲海棠也生得太過于絕色,便是自己在她出來的那一瞬間,也被這美色鎮住了。于是也趕緊隨著陸言之上前,拉住北安王,“父王?!?/br> 但怎能拉得住此刻的北安王,北安王已經十分確定,府上的阿媛,九成九是假的,眼前這個曲海棠才是他們的親女兒。于是一點都不介意陸言之擋在被他嚇到的海棠面前,目光越過陸言之,“曲姑娘,不知你老家在哪里,父母尚在?” 李筠風連忙湊到他耳邊低聲解釋“爹,這陸夫人小時候被曲家買回去做童養媳,后又轉賣給陸舉人的?!奔热皇切∶玫那閿?,他肯定要調查清楚,也是巧了,“跟小妹同歲?!?/br> 李筠風不知道他這些話,正是北安王想知道的,所以這還有什么可證明的,這才是他的親閨女。 那眼眶立即就紅了,一時老淚縱橫。 這次連帶曲海棠也被嚇著了,不知道這演的是哪一出? 難道這位老父親要為他的女兒,打算在自己面前演苦情戲么? 可沒想到北安王卻哽咽道“我的兒啊,這些年你受苦了,都是父王的不是,竟然被賊人蒙騙?!?/br>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海棠忍不住朝陸言之靠近了幾分,壓低聲音小聲問“這老王爺,是不是有點?”一面暗指那腦袋。 李筠風也懵了,父王的意思,眼前這曲海棠才是當年丟失的meimei,那府上的是誰? 連忙拉住他哭得不能自己的父王,“父王,您冷靜些,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北安王哭得那叫一個傷心欲絕,一點都不作假,聽得小兒子詢問,這才急忙連哭帶說的解釋著“她才是你meimei,才是你meimei啊,你以為你大哥為何昨日忽然病發?就是因為見到了她,一時接受不了府上咱們寵了這么多年的阿媛是假的?!?/br> 當年孩子失而復得,身上還帶著丟失時候的玉佩,大家心中滿是喜悅,沒有往別的地方想。 甚至是這么多年,哪怕一家子都生得好看,就那李心媛差了幾分顏色,但是也沒有起疑。 可是現在…… 聽得父王的話,李筠風不由得仔細打量起那滿臉吃驚的曲海棠,這細看之下,發現跟母妃好像真的挺像的。 這樣說來,父王豈不是剛才來就知曉了,所以才一味縱容那兩個小丫頭片子胡言亂語。忍不住朝又朝倆那小丫頭看去,挺可愛的,好想捏一把那紅彤彤的小臉蛋。 “娘,他是不是瘋了?”陸家這邊的沉默,終究被陸嫣嫣好奇的聲音打破。 海棠也懵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原著里可沒提過自己是北安王府流落在外的女兒,也沒說李心媛是假的啊。 這到底是哪里出了錯? 滿臉疑惑地看朝陸言之,“夫君,這……” 陸言之本是不相信,但又覺得北安王一輩子英明蓋世,不可能哭哭啼啼的這幅樣子在大家面前演戲啊。 然就在大家都在糾結這身份的時候,偏偏那李筠風腦洞奇特,忽然驚呼起來,“父王,阿媛當初派人刺殺小妹,是不是早就已經知道,所以才……”而且現在還想利用他們搶小妹的夫婿。 海棠覺得如果李心媛早就知道這個秘密的話,就算沒能讓自己活到現在,但是也不可能讓自己進京認親的。 而且那李心媛看起來不大聰明的樣子。 但是海棠信不信不要緊啊,北安王信就行了。 老頭抹了眼淚,一拍巴掌,“錯不了,必然是如此的,你立即回家,著手查一查當年涉及此事的所有人,對了,莫要驚動你母妃?!?/br> 李筠風也來不及多跟著才相認的meimei說句話,就趕緊打道回府,正好在門口遇到安鏡。 安鏡見著李筠風從陸家出來,驚慌不已,連忙沖進來。 然后就看到原本威風凜凜的北安王此刻老淚縱橫。 至于陸言之一家四口,則面無表情的坐著聽他哭訴。 他揉了揉眼睛,一定是自己出現了幻覺,不然怎么會看到這樣一幕? 但是眼睛都揉紅了,所看到的一切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反而讓海棠忍不住好奇,“眼睛進沙子了嗎?” 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看到的不是假的,而是真真實實發生了的。一臉求知欲的朝陸言之看過去,“陸兄?” 陸言之此刻哪里有空與他解釋,還發愁不知怎么把這哭起來沒完沒了的北安王弄走,聽他叫自己,不耐煩地揮著手“他們在書房,你自己去?!?/br> 特么誰要去書房了?安鏡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但好像他留下也不大合適,于是只能去書房。 海棠看著這外面都天黑了,該吃晚飯了,見北安王還在那里坐著,殷切的看著自己,實在是覺得不習慣,只得開口道“這時辰也不早了,王爺要不要先回去?” 可她才說完,那北安王就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你要趕我走?” 海棠內心有點崩潰,心說這北王府的人有沒有一點原則?一面耐心解釋道“王爺,我這自小就是個孤女,這天上忽然掉下一個親爹,額不是,是掉下一家子,我這一時半會兒實在有些反應不過來,可否給我些時間讓我想想?!?/br> 北安王一聽,覺得她這話也對,畢竟自家那頭,也需要些時間,更何況府上那個死騙子還沒處理好呢。于是連連點頭,“你說的對,那為父這先回去,明早再來?!?/br> 海棠頭疼,連忙讓陸言之趕緊將人送走。 待人一走,終于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兩個小丫頭對于這混雜的關系理得倒是清楚得很,陸嫣嫣馬上就說道“壞女人的親爹便成娘的爹了,那以后就不會有人幫她搶走爹爹了?!?/br> 海棠點頭,覺得這丫頭關注的地方不對,“是啊,嫣嫣真聰明?!睕]了靠山,李心媛的確什么都不是。 陸嫣嫣嘿嘿一笑,“那娘不給嫣嫣獎勵么?” “獎勵什么?舉高高還是親親抱抱?”海棠扯了個笑出來。 “都可以,不過娘為什么不給爹爹獎勵,爹爹也想要舉高高親親抱抱的?!标戞替逃X得娘有些偏心。 陸婠綰點頭贊同。 正好陸言之進來聽得這話,滿臉窘迫,干咳了一聲,“已經不早了,快些去洗手到花廳吃飯?!?/br> 海棠也默契的不提方才的話題,而是問起自己身世這事,“你怎么看?” 這事情發生得太快,而且那北安王府的人說風就是雨,急火急燎的性子跟海棠有時候還是挺像的。所以便道“此事,只怕十有是真的,不過我怕當年那李心媛如何會有那玉佩,這其中還有什么彎彎道道,你這幾日小心些?!?/br> 海棠頷首,“我知曉,還有我擔心,如果真的認了這門親,對你參加科舉是否會有所影響?” 陸言之見她此刻還在為自己著想,心底有些感動,“你多慮了,北安王府雖早年立下汗馬功勞,可手中早已經無實權,世子體弱多病,三公子也還在讀書,也就是二公子入朝為官,品階雖不低,但他長久以來都是外放,并未接觸權力中心?!?/br> 所以海棠完全不必擔心。 海棠聽了他的話,也松了一口氣,不過為了避免那不必要的麻煩,還是道“若是明日他們再來,我會叮囑他們,先不要將此事傳出去?!倍宜矝]做好準備迎接這么多至親。 陸言之明白她的意思,當下便叮囑了府中之人,又將安鏡叫來,哪里曉得他根本就還不知道這件事情。 反而因陸言之提起,驚了好一陣,然后像是找到了什么證據一般,興奮道“我就說吧,那北安王府就沒有一個丑的,就是世子爺雖身體孱弱,年過不惑了,也是風流俊美之姿,怎么這李心媛長得那樣丑,原來是假的?!?/br> 這什么跟什么?一面認真與他叮囑“不管如何,在我娘子還沒決定接受之前,還請安兄幫忙隱瞞?!?/br> “那是自然,陸兄不必擔心?!卑茬R當然痛快的答應了,然后提醒陸言之“金兄跟楚兄都還在府上,怕是瞞不住的,陸兄只怕還得與他二人通口氣?!?/br> 陸言之頷首,“這是自然的?!庇至舭茬R用膳。 不過安鏡還要回家回話,自然沒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