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烏斯表情一變都不帶變的：“我沒有什么特別的要求，女王陛下就按照盧卡他們在希望城的工資給他們發放就可以?！?/br>
    章慈發現這次蓋烏斯又選擇了四兩撥千斤，壓根不正面提起這件事，讓章慈覺得自己的媚眼拋給了瞎子看。

    她點點頭，把那苦得要命的茶水倒進嘴里，牛飲了一番，再次因為眼前這位老人對自己太過順從而感到十足十的壓力。

    ——尤其是這種沒什么理由的順從。

    似乎看出了章慈的些許不自在，蓋烏斯突然慈祥地笑了，他這種常年征戰的老元帥一笑臉上的褶子得好幾十條。

    “女王陛下，蓋烏斯知道您的意思，你希望我明白的我已經明白了?！?/br>
    章慈點了點頭，隨后說道：“那咱們先把協議商議一下，你也知道并不止一扇傳送門，現在另開了一扇門，那里的人們正在遭受著雪災，我們現在非常需要飛龍?！?/br>
    蓋烏斯便站起身來道：“那我們現在就去希望城準備出發吧，可以讓他們先去工作，我來和女王陛下談一下條件?！?/br>
    ……

    夜深人靜，月黑風高，被雪災籠罩著的兩個郡似乎已經陷入沉睡，或者說有的沉睡，有的直接死亡了，

    到了晚上11點以后，溫度下降得極快，但凡有個窩棚能躲進去的人也絕對不會在外面待著。

    曦國邀請來幫忙的顧問齊晉裹著非常厚的棉襖，戴著棉帽子和口罩，全身上下都包裹得嚴嚴實實。

    他長這么大也是第一次穿得這么多，但在他旁邊的人甚至還都戴著異常結實的頭盔，這些人里有男有女，在這子時將至的時候，義無反顧地穿過了這扇門，去不遠處做培訓了。

    走進來以后齊晉便開始觀察碎巫山山頂了，這里的變化真的很大……

    碎巫山的山頂燈火通明，電線是從亭陽直接拉進去的，齊晉低頭一看就能看見門的右下角有一些很粗的管道延伸過來，曦國專門給他安排的助理小季用那叫手機的物件翻譯著告訴他，這種線路外殼都是特殊材料制成的，就算是車子壓在上面也不會有什么問題。

    其實齊晉根本不懂這管道是做什么的，只知道現在那些燈光離不開這些，他跟著小季助理往遠處的帳篷走去。

    原本這帳篷是搭在門口的，但因為現在一直在往里面運物資，所以帳篷也挪地方了，距離門最近的地方便是物資存放區，齊晉看到有許多紙箱子和木箱子都放在這里，有的箱子上寫明了里面裝的是什么，比如食物、調料、藥品，有的則是空空蕩蕩，無法窺探里面究竟是何物。

    有幾個人正在這物資存放區來回轉著走，有的是將箱子拆開檢查里面物資的質量，有的則是指揮著一些力氣大的戰士將同一級的物資放在一起。齊晉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時間太過倉促，他們甚至都會找來一些人員把每家每戶要分的物資全都放在一起，方便群眾拿取。

    齊晉再往前走就看到了人員等候區。

    人員等候區這會兒有不少人在這里，每一個都裹得特別嚴實，小季助理告訴他這里的幾排人分別是緊急調來的醫務人員、建設人員、基層干部和武裝人員，他們都是從今天下午就開始準備的，現在過來是因為他們將要坐上飛龍，連夜趕去這附近的各個村莊和小鎮，進行1對1的救災和安撫。

    繼續向前行，穿過了一片飛龍們暫時休息喂食的地方，龍騎士們也穿上了厚厚的曦國衣服，一個個不算特別小聲的，用他們的語言說著什么，齊晉雖然聽不懂他們說的話，但完全能夠看得出他們是很高興的。

    而在剛剛經過的這些區域里，又有無數個工作人員來回跑著安排各種事務，看樣子已經忙了好一陣了，有人都把口罩摘下來了，一看就滿頭大汗。

    經過了這么大一片區域，齊晉才算是到達了臨時指揮部所在的帳篷。

    他神情有些恍惚地低頭進去，卻發現里面完全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樣，一群主要的領導坐在椅子上安穩地開會。

    帳篷里也是一片忙碌的。

    那位女帝陛下最器重的宋女官坐在一把椅子上，一臉嚴肅地翻看著各種文件，同時還在筆記本上記著什么，完全都沒有抬頭看見他。

    在她旁邊還有好幾個工作人員來回傳遞著一些紙張，另外在帳篷的另一頭，有兩個臉被凍得通紅的人正在口述著什么，齊晉還是聽不懂。

    小季助理帶著齊晉走到了一個男性官員面前——為什么要強調男性官員呢，因為現在在這帳篷里的基本上都是女子官員。

    小季助理這次倒是沒有翻譯，只是直接把要說的話用繁體字打在手機上給他看：【齊侍郎。這位是我們常部長，是這次救災行動的總指揮?！?/br>
    齊晉便拱起手和這位常部長行了個禮，常部長點點頭，露出一抹笑容，但又很快消失不見，他臉上有一絲疲倦不過更多的似乎是焦心。

    常部長旁邊的助理將一份不知如何得來的碎巫山附近的地圖遞給齊晉，用手機打字展示給他：【齊侍郎，我們的人已經將附近較大的城鎮都拍攝了下來，但我們并不知道這些城鎮的具體官員情況。想請你幫一下忙，把大型城市內部的兵力或者是官員的情況說一下?！?/br>
    其實河東郡的大型城市確實不多，從下午到現在無人機飛過的地方基本都掃描拍攝了，發現的較大城市也就七八個，小鎮倒是不少，不大不小的，疑似縣城的地方有十幾個。

    但城市大與小不光代表了繁華程度，還代表著城內的駐軍以及官員能力的問題。在這方面曦國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馬上知道，只能請來本地顧問來幫忙了。

    齊晉雖然只是個禮部侍郎，但他的父親是前任丞相，對于許多官員都有所了解，齊晉耳濡目染也對一些官員的體系非常清楚。

    齊晉驚嘆于曦國居然有這么短的時間就能搞來這張準確度很高的地圖，上面標注了村落城鎮，一看就十分細致。

    他拿著這張地圖仔細地看了下：“河東郡的主要城市除了郡城以外還有……”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桌子放著筆在旁邊的白紙上將這些縣城的官吏信息詳細地介紹了一下——就是這種筆，抓著不太習慣，寫字也稍有些別扭，不過還是可以看的。

    他把所有的信息都寫下來以后，這位常部長就向他表示了感謝，并告訴他可以回去休息了。

    這會兒時間已經超過了子時，奔著丑時去了，齊晉聽著他讓自己去休息，沒忍住用筆在紙上寫道：【常部長何不去休息？】

    齊部長揉了一下太陽xue：【老百姓在受災，我們多睡一小時，他們就多苦一小時?！?/br>
    【你看這帳篷里和外面的人哪有人去休息？】

    齊晉臉龐有些微紅，訥訥不得語，突然有些羞愧，但他知道自己現在能幫的忙也就這點，留下來也沒什么用。

    他離開的時候那位宋女官倒是抬起了頭，還頗為禮貌地對著他點了點頭。

    齊晉也向她行了一禮，覺得自己現在這架勢頗像是落荒而逃。

    回去的時候走在路上，他輕聲問道：“貴國，向來如此以百姓為重嗎？”

    小季助理手里一直拿著手機，準備隨時回答提問，而這個問題卻讓他愣了愣，過了好幾秒他才回答：

    “嗯，不知道齊侍郎你能不能理解……我們其實，都是百姓?！?/br>
    齊晉一怔，他明白小季助理的意思，他們自己就是百姓，又怎么可能不重視百姓？

    ……

    兩人很快就離開了碎巫山，回到了亭陽市，而在他們離開后不久，所有的救災人員就都已經出發了，他們將分別前往這附近的所有村子和小鎮，從明天一大早就要開始真正的救災了。

    這也是一次徹底讓大凌朝顛覆了所有想象的壯舉。

    第54章

    數九寒天, 冷在三九。

    如今在大凌朝正是三九，只是往年即便是寒冷，也絕不像今年這般凍掉了無數人的耳朵。

    不過對于今年才4歲的胖丫來說, 往年如何卻是記不清的，她能記得的最久遠的事情就是去年天暖和的時候，有一些兇兇的大人到村里來把阿翁帶走了。

    阿婆說那些人是來征兵的, 胖丫的阿耶阿娘和兩個叔叔都是被征兵征走的，一開始只要壯男, 壯男去而不回便要壯婦, 壯婦也去而不回，竟連她阿翁這樣的老頭子也要強帶了去……

    講著講著阿婆便抹了眼淚，她怕呀, 她怕若是還要征兵, 家里頭沒人可去了, 將她這老婦給征走，只剩胖丫一個小丫頭可怎么活呀！

    見阿婆哭, 胖丫也便跟著哭，瘦小的身體哭得發抖，害怕阿婆也要離開自己。這樣小的孩子對死亡并沒有什么概念，只知道死亡便是離開家里一去不回，再也見不了面。

    但胖丫沒想到的是，還沒等征兵的過來, 阿婆便要離開自己了……

    大雪落下后的第2天, 胖丫早上醒來，發現躺在自己身邊的相依為命的阿婆身上特別熱, 暖乎乎地摸著很舒服。但胖丫知道身上太熱了不是好事，之前自己身上很熱, 阿婆可著急了！這叫生??！

    胖丫努力地去想要叫醒阿婆但并沒有成功，她的臉色有些發黃，只有臉頰中間有一小坨紅色，緊緊閉著雙眼，怎么叫也叫不醒。

    胖丫頓時從被窩里爬起來，把阿婆給她用舊襖子縫的冬衣披在身上，焦急地推開家門跑了出去。

    胖丫他們住的村莊名字叫徐家村，全村的人家都姓徐在這年頭一個家族的人都住在一起確實有很多好處，可對于徐家村來說，這好處幾近于無。因為他們村離郡城比較近，這若是太平年間絕對是個大好處，可現在卻處于亂世，實在是過于倒霉催了。

    為了河東郡的各種戰爭，本著就近原則，那些征兵的官吏老往這邊跑，全村的青壯基本都被抓光了。

    僅僅剩下的兩三個青年男人也是瘸腿的“福手福腳”，再加上一些體弱的老頭子老婆子和少量孩子，整個村莊現在剩下的竟才60多個人。

    胖丫沖出家門之后就先去了隔壁的三婆婆家，兩家平日里走得近，三婆婆也是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生活，過得都很苦。

    “三婆婆！胖妞jiejie，肥圓哥哥？我阿婆生病了！”

    這年頭給孩子取名字通常都取個好養活的賤名如狗蛋兒、二驢，或者是帶著肥、胖、圓這樣的字，以期待孩子以后能夠長得胖胖的，壯壯的。但哪里會那么容易呢，別看胖丫名字這樣，實際上整個人也是瘦得跟小雞仔似的，好在沒有臉色蠟黃，這也是徐阿婆努力照顧的結果了。

    胖丫跑進了隔壁的院子里，卻發現根本沒有人，這么一大清早怎么會沒有人呢？胖丫又跑到屋子門口喊了一下，仍舊沒有人應答。

    她伸出小手搓了搓冰涼的臉蛋，正想要去別人家看看，卻突然聽到了村口那邊傳來了很大的聲音……胖丫趕緊跑出三婆婆的院子往那邊看，卻看到今年已經8歲的二狗哥哥正從那邊跑過來。

    “胖丫，剛才敲鑼你沒聽見嗎？怎么還不過去？就等著你們呢！”

    胖丫焦急地說道：“我，我沒聽見……我阿婆生病了，她現在躺在床上醒不過來……”

    徐二狗一聽這話忙不迭地說道：“你阿婆生病了，那趕緊，你趕緊跟我過去告訴那位大官，他帶了醫師過來，會給咱們看病的！”

    胖丫一聽趕緊跟著徐二狗往村口深一腳淺一腳地跑去。

    ……

    胖丫沒有找到的三婆婆一家人其實都在村口，他們會出現在這里的原因是，官府竟然來送東西了！

    最開始發現官府來人的是住在村頭的徐五郎，徐五郎天生跛腳，走路一瘸一拐的，爺娘也死得早，長得便是那一副枯瘦如柴的樣子，尋常婦人都打不過，征兵的小吏當然也看不上他，他兩個哥哥身強體壯反倒被帶走了。他平日里就住在村口，畢竟人年輕，身體不好但不影響眼睛耳朵和嘴巴，因為嗓門大負責警惕野獸。

    而今天他一大早起來走出屋門去看一眼，便看見村外面不知何時竟出現了一頭長著巨大翅膀的猛獸，可給他嚇了一跳！

    好在那猛獸正趴在地上閉著眼睛睡覺，而在猛獸旁邊則是有幾個穿得怪模怪樣的人，有兩個正在往這邊走來，另有幾個居然在搭棚子，徐五郎吞了吞口水，轉身就想跑。

    “這位鄉親，別走啊，我們是新官府的人，不是壞人！”身后那幾個人說話的聲音不知為何一點感情都沒有，仿佛妖怪才學會說話一樣，聽著就讓人毛骨悚然。徐五郎聽見后更害怕了，拖著那條病腿就往村正家里跑，而身后那兩人竟也跟著他一起跑到了村正家里。

    經過好一番交流他們才知道，原來這天下竟又換了個皇帝，以前那皇帝硬是不做了，如今坐在那皇位上的是位女帝！

    女帝娘娘聽說他們河東郡這邊受了雪災，特地派了些官員來救災的，他們徐家村的村正倒是有些見識，便恭敬地問那兩位官員：“不知是要如何救災呢？”

    徐村正自己身體也不好，這雪下得大，村上許多人的屋頂都給壓壞了，他有心想要幫著修一修，愣是找不到有什么人有這體力去幫的……心有余而力不足便是如此了，若不是他們徐家村如今還算團結，一家幫著一家，那屋頂被壓壞的直接接到其他人家里去住了，恐怕早就凍死幾個了。

    即便是如此，村里幾個年紀大的老人如今也都在發燒生病，不知能不能熬過這一劫。

    聽到他的問話以后，那兩位穿著奇怪的官員道：“施粥倒沒有，不過你這樣說也是可以的?！?/br>
    因為頭發剃得很短仿佛那僧人一樣的官員面帶微笑地說道：“我們這次帶來了不少糧食，先把這糧食給每家每戶發下去，有能力自己做飯的就自己在家里做，實在是家里沒有柴了或是生病了，就勞煩村正將您家里的鍋借我們用一用了……我們這次實在是沒有帶炊具過來?！?/br>
    這話是怎么說的，什么叫把糧食發下去？

    徐村正活了這么多年，可從未聽過下大雪了朝廷竟然給發糧食。

    正常來說若是有那心善的大戶，架口鐵鍋瓦罐的給村民們來口粥吃吃也就是不錯了。這些年來甭管多大的雪，多厲害的災情，可從來都沒有什么救濟糧食下來，一切都靠村民硬扛！

    他們徐家村以前可是個500人的大村，現在就剩了50人，便是如此折騰沒了。

    “不知二位官人說得可是真的？給村民發糧食？”徐村正沒忍住問道“是一戶發半斗嗎？還是一斤兩斤？”

    一斗是六斤糧，不知這女帝能不能發發善心，一戶給發個半斗糧，哪怕是黃豆黑豆這樣的雜糧，摻著吃也能多吃幾頓了，人吃得少就更怕冷，吃得多便能對抗嚴寒。

    兩位大官聽了以后，互相用他們聽不懂的語言說了幾句話，隨后道：“我們這次帶來的不只是糧食，還有其他東西，村正能否跟我們去村外看看，然后咱們就開始發放了?！?/br>
    徐村正心里惦記著，便起身套上自己的舊羊皮襖，跟著他們一起走出家門去了村口，結果也被那恐怖至極的飛龍嚇了個夠嗆，后來又被幾個大官帶來的東西嚇了個夠嗆。

    等村民們都到村口的時候，徐村正家里的那口用了10年還沒有裂開的瓦罐已經架在灶上了。

    那鍋里飄著香味，隔著老遠都能聞到味道，許多人這一大早起來還沒有吃早飯，一聞到這味道肚子便開始抗議起來。

    徐村正和他的老妻此時也很餓，這鍋里看著是平平無奇的面糊糊疙瘩湯，但實際上用的可是雪白的純白面打上雞蛋和的面，還在里面加了rou和蔬菜，老天爺，那可是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