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佩斯利突然有了一個不合時宜的猜想——非常不合時宜，因為這是關于馬西亞·沃克和她的邪-教組織的。盡管她很不愿意在這種時刻思考這些煩心事，但她疲憊的大腦仍在盡忠職守地運轉著，幫助她把之前遇見的各種線索勉強串聯在一起。

    “啊……”她在迷迷糊糊的意識中自言自語，“她崇拜的不是月亮?！?/br>
    十分鐘后，佩斯利睜開眼睛。

    大半個地下室已經被黑暗吞噬，窗戶外面的光線也已消失，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黑色海洋漸漸吞噬了這片空間。她歪歪扭扭地站起來，看著門口的臺階，有些苦惱地嘆氣：“我現在覺得你有點煩人了?！?/br>
    馬特·默多克輕輕關上門，隨后平靜地站在陰影中：“沒辦法，我是律師——律師是世界上最煩人的東西?！?/br>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佩斯利有些好奇，“我避開了所有人的眼睛，沒人知道我在曼哈頓?！?/br>
    “是啊，但是我的眼睛本來就沒什么用……而且我能聽見你的心跳?！?/br>
    “哇……隔那么遠都能聽到？”

    她看見對方的笑容：“因為我會對你格外關注一點?！?/br>
    “……我就知道?！迸逅估謬烂C地皺起眉頭，“我就知道我們之間的關系會出現問題……你變成兔子之后我就該注意的，是我太樂觀了，自以為不會發展到這一步……”

    馬特走下臺階，一點一點地靠近佩斯利：“你覺得我們會有什么樣的問題？”

    佩斯利伸出手在半空中胡亂比劃：“——就是這樣的問題?！?/br>
    “你得說出來，佩斯利，因為我看不見你的動作?！?/br>
    “如果你看不見，就不可能知道我在做動作?！?/br>
    “我實在不明白你的意思?！?/br>
    “你所設想的，我和你之間可能會有的親密關系，其實是一種錯覺?！迸逅估笸肆藘刹?，余光看著逐漸敞開的入口，“因為我們之前的主寵關系，為你打開了一個習得性無助心理得以緩解的出口——但這是錯誤的，馬特，我不是神父，更不是給你提供情緒價值的兔子主人——起碼現在不是了。我們都得走出來，回到該死的成年人的世界，認真、而且要獨立地思考一下彼此之間的感情問題。然后你就會發現這其實沒有你想象中那么重要……”

    馬特沒有再逼近。他在一個適當的距離外停了下來，來自異世界的觸肢蔓延到他的腳下：“佩斯利，我這幾天一直在思考你的那個……關于鏡子的理論?！彼瓷先シ路鹕碓诜ㄍ?，“他者是自我的鏡子——我可以這么概括嗎？這是非常有效的行為分析方法，我很佩服。最有趣的一點在于，它在所有人身上都是適用的，包括分析者本人。

    “我不是什么側寫專家，畢竟我連人類的表情都看不見，所以我得出來的結論非常淺顯，或許你早就發現了……”他空洞的眼睛被黑暗籠罩，“你對任何一個個體的了解，都可以用來了解你自己——特別是當你引用一大堆心理學術語的時候?！?/br>
    佩斯利的后背貼在墻上，突然產生了微妙的被挑釁的危機感。

    “但我不是過來和你討論感情問題的，佩斯利?！彼p聲說道，“這件事我們之后再談?，F在我出現在這里，是因為你在做一些很危險的事，而我想要阻止你——出于我自己的意愿?！?/br>
    “你要怎么阻止我？”佩斯利露出冷淡的笑容，“我記得我之前好像問過另一個人相同的問題——你打算訴諸暴力嗎？”

    “我不會對你使用暴力?！?/br>
    “那真可惜?！彼执_信自己被挑釁了，“因為我正打算這么干呢?！?/br>
    “看來我必須修改一下我的措辭?！瘪R特或許也意識到自己正在挑釁對方，“——我不會主動對你使用暴力?！?/br>
    佩斯利深吸一口氣。她低下頭，無可奈何地揉了揉眼睛。短暫的停頓過后，她迅速出手，把藏在腰間的短刀扔了過去。刀尖劃破空氣，被對方側身躲過。下一刻佩斯利欺身向前，順勢把人摁在墻角。

    她最開始揪住了馬特的衣領，但很快就松開手，用一種曖昧的速度輕輕撫過他的胸膛。趁著對方愣神的間隙，她已經摁住他腰間尚未愈合的傷口，鮮血很快滲透衣料，浸濕了她的手指。

    “你什么都不知道，默多克?！迸逅估穆曇羧匀皇值?，“……你沒有資格，站在這里說這樣的話?！?/br>
    “我承認我的無知?！甭蓭煷丝跉?，用力抓住她的手腕，“但是我至少知道，你現在就可以開個傳送門扔掉我，或者把我變成兔子之類的動物，但是你沒有——你不能這么干了嗎？”

    佩斯利立刻就明白自己剛才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因為她沒辦法從這人的手底下掙脫出來，反而會被他咬住不放。此刻，異世的入口已經漸漸敞開，某種灰色的粘稠物質像菌絲一樣沿著墻壁和地面肆意生長，風聲或者是邪惡生物的嚎啕回蕩在耳邊。馬特·默多克帶著那種令人討厭的無辜的表情發問：“佩斯利，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