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她?似乎沒有注意到有陌生人站在自己面前,或者她?也看到了?,但是不在乎。女人的手指夾著一根香煙,就是這?根煙飄散出去的煙霧提醒著她?的存在,否則佩斯利真的會把她?當成臟衣服忽略掉。她?的指甲縫里黑乎乎的,手臂上全是陳年的傷疤,像一根倒伏下去的枯枝。她?正對著墻上的圖形,安靜地思?索著,喉嚨里時不時發?出輕柔的氣聲。 佩斯利緩慢地開口:“我需要?你回答一些問題?!?/br> 女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耐煩地遞過來一個眼神,但并未對她?出現在這?里產生什么驚訝的情緒——她?不會對任何事情驚訝,真實的世界對于被?藥物浸泡的大腦來說只是麻木不仁的幻影。 但她?還是夢游一般地回答道:“我沒有錢?!?/br> “你知道你的孩子去哪里了?嗎?” 她?疑惑地放空雙眼,過了?兩?分鐘才搞明白“孩子”是什么東西。隨后她?點頭:“孩子送出去了??!?/br> “什么時候送出去的?” “……上個月?” “在這?之后他們?沒有回來過嗎?” “……”對方?大概不記得“在這?之后”的時間段里具體?發?生了?什么,所以她?只能保持沉默?,F在有一種很大的可能性,這?位母親并不知道有個衣不蔽體?的孩子躲在浴室里。 “女士,你的行為已?經構成了?嚴重的虐待兒童罪。我有義務將自己所了?解到的情況上報法庭與?社?區相關組織,并暫時施行保護性隔離。在此之前我希望你配合質詢——你還記得你的名字嗎?” 佩斯利的話語中那種冰冷的語調觸動了?她?。女人縮起脖子,眼中露出憎惡的火焰,同時伴隨著一陣習慣性的膽怯。這?讓她?的五官扭曲起來,整個人像是在高溫下皺縮的塑料片。隨后她?高聲叫道:“我不!你沒有權利!” “看來你之前也和執法人員打過交道?!迸逅估櫭?,“……為什么他們?沒有收走你的撫養權?” “你知道我是誰嗎?”女人用猩紅的眼睛瞪她?,“我是個藝術家!我為什么要?把我的時間,我的才華浪費在……這?些東西身上!他們?全是吸血鬼……你以為我不想擺脫他們?嗎?我要?畫我的畫!” 對方?似乎被?自己剛才的聲音刺傷了?。她?驚恐地捂住嘴巴,整個人的氣勢陡然間弱了?下去:“不對……查理,還有艾絲梅……我愛他們?。因為我是他們?的mama……” 佩斯利并不愿意欣賞自我分裂的表演,呆在這?種人身邊太壓抑了?。她?回頭看了?眼浴室,隨后開始四處尋找這?個女人可能存在于某處的手機,“我猜你也搞不清楚這?地方?到底發?生了?什么,對嗎?” “發?生了?什么?”查理與?艾絲梅的mama再次陷入精神的迷霧中,激烈的情緒迅速褪去,“什么也沒發?生……” “地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她?笑了?一下,露出發?黃的牙齒與?萎縮的牙齦:“那是我的血,警官。我剛才在切水果呢,一不小心?把手指頭割傷了?——什么也沒有發?生?!?/br> 這?也是排練好的說辭,聽上去沒什么意義。佩斯利從扔在地上的手提包里找到了?對方?的手機,還有一件被?血浸濕的薄毛衣。她?拿著手機走進浴室,把兔子抱起來,然后看向乖乖蹲在洗衣籃里的艾絲梅。對方?穿著自己的外套,之后即將到訪此處的警察會關注到這?一點的。 但是愛斯梅沒有別的衣服可穿。她?正在啃自己的手指,仿佛一只懵懂的流浪貓。洗衣籃對她?來說有點太高了?,像個真正的籠子。佩斯利悲哀地意識到,自己不能給?予她?任何有用的幫助,除了?那件外套。她?要?把愛斯梅留在這?個狹窄的世界里,唯一的大地是黏膩的瓷磚,唯一的天空是沾滿污漬的天花板,唯一的空氣是刺鼻的過氧化?氫的氣息。她?擁有一個浴缸那么大的海洋,以及一個洗衣籃那么高的山川,為她?提供不會被?發?現的角落。 但是既然無能為力,就不需要?多余的憐憫心?。佩斯利用她?母親的手機撥打報警電話,再把手機塞進愛斯梅的手中,最?后走出浴室關上門。 佩斯利用自己的手機打了?個電話。她?站在血跡邊緣,沉默了?片刻,隨后輕聲說道:“找個人把查理送到警局,告訴他們?他走失了?,剩下的什么都不要?說?!?/br> 聽到查理這?個名字,沙發?上的女人緩緩轉過頭。 在動身離開的前一刻,佩斯利突然停了?下來。她?再次看向墻上的圖案,用膠水、風干的大-麻葉子,以及火柴頭上的助燃劑粘貼成的巨大圓形。 她?突然意識到這?幅作品似乎并未完成。 佩斯利走到墻邊,從茶幾上拿起點煙用的打火機,在藝術家迷蒙的注視下,伸手點燃了?墻壁。 火焰不情不愿地燒了?起來。令人迷醉的化?學物質在高溫下蒸騰,但佩斯利不為所動。她?盯著一點點燃燒的黑色圓形,注意到只有中間的那一塊是可燃的。她?慢慢退后,差點被?身后的沙發?絆倒。藝術家愉悅的刺耳笑聲回蕩在耳邊。 不知過了?多久,火焰漸漸熄滅,黑色的圓被?挖空了?,一個完美而?優雅的對稱圖案出現在中間,線條流暢,比例勻稱,卻仿佛被?黑暗包裹,無處逃脫。佩斯利對這?個圖形非常熟悉,它會出現在街頭的涂鴉中,更會出現在哥譚深沉的夜幕之上,但惟獨不會像現在這?樣,帶著充滿惡意的偶然性于一個精神狂亂的藝術家的墻上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