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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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是支撐一家人的主心骨,分明是那么要強的女人,卻其實連上桌吃頓飯的資格都沒有。 她被迫困在自己那巴掌大的一方地,就如同那被裝進匣子里的明珠,她努力彰顯著存在感,但其實根本無人在意。 是那么,那么的,可悲。 第029章 怎么能死不瞑目 屠婆婆仿佛早就習慣了, 用米飯拌一拌剩下的rou湯,埋頭一口口咽著。 一片黑影遮住了視線,跟著碗里就多了塊拇指長的rou條。 麻雀本就rou少, 屠婆婆抬頭, 眼里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 “娘不喜歡吃rou, 夾走?!?/br> 屠日青好像說了什么,但沈長清離得太遠, 沒有聽清。 白雪飛速消融, 綠芽瘋狂抽條。 這堂屋里很突兀的, 就多出很多人。 這些人應當都是村民,幾個大老爺們把屠婆婆圍在中間, 對著她指指點點。 “不是我們勸你, 本來你一個婦道人家就應該安安分分, 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出來拋什么頭露什么面?!?/br> 這指責來得毫無道理,屠父坐在邊上抱著酒壇醉生夢死, 一丁點要幫忙的意思都沒有。 “這回魂湯的藥方子你一個女人拿在手里有什么用, 不如交給我們幫你經營, 賣湯的錢分一點給你, 也不算你吃虧, 你看怎么樣?” 沈長清掃了那幾個人一眼, 原來這才是最終目的。 這幾條漢子闖到別人家里,語氣又這樣生硬,不像來談生意, 像是來豪奪強取。 “好啊”,屠婆婆冷笑, “都是本家,若拿的出三十兩銀子,這湯方子就當嬸送你們的?!?/br> “你這賤人都要錢了,還說什么送!”有一人按捺不住,貪婪本性暴露無遺,面目扭曲猙獰道。 “那三十兩買的是合伙的誠意!沒誠意就滾!滾出老娘的房子!” 啪——! 那人就惡狠狠甩了屠婆婆一耳光,“敢罵老子,賤貨!” “呸!”那人居高臨下吐了口唾沫在屠婆婆臉上,“認清自己的地位,你,只是一個女人,一個天生的賤骨頭!” 自己的女人被欺負到這種地步了,屠父還是無動于衷。 他神情麻木不仁,一口口灌著酒,然后忽然一摔酒壇,站起來,抬手。 打的是自己的女人,他同樣啐一口,且是濃痰。 “他媽的凈給老子惹事,丟人現眼的東西!男人的話就是天,你聽見了沒!去拿,然后道歉!” 那個堅強的女人的肩膀在這一刻忽然徹底坍塌,她轉身,步履沉重,佝僂下來的腰背上仿佛壓了千斤重。 仿佛壓了千斤重,縱使利益受損,也要死死把這個囂張的女人壓制在地上,讓她顏面掃地,以免她生出些不該有的反抗念頭。 她不認得字,卻從小熟背著三綱五常。 她一直都很愛干凈,如今卻滿臉穢物。她沉默著將那些東西洗干凈,洗了一遍又一遍,幾乎要把自己的臉皮給搓破。 她走回堂屋,取來一張泛黃的包過東西的油紙,還有一塊木炭,遞給為首的男人。 她不會寫字,就口述下來。 臨到末了自己的男人逼著她道歉的時候,她卻死死抿住唇,一聲也不肯出。 “算啦算啦!屠老四,爺幾個懶得跟個娘們計較!” 那幾人達到了目的,不想多生事端。 可這個被稱作屠老四的男人,為了挽回他那點可憐的面子,為了彰顯他在管教自己婆娘方面得天獨厚的優越感,手臂高抬重落,好像打的不是體貼他照顧他的妻子,而是一個合該給他出氣的畜生。 屠婆婆眼里的光越來越黯,越來越微弱,等到人都走遠了,屠老四才松開拎著她衣領的手。 她衣衫凌亂,面頰上遍布紅痕,嘴角一大塊青紫,她癱在地上咳了一陣,吐出幾顆被男人一巴掌一巴掌生生打落的牙齒。 混著血水的唾液控制不住滴在身上、地上,臟污了她洗得干干凈凈的衣裳。 頭暈目眩,天旋地轉。 男人的話伴著陣陣耳鳴,“沒死就起來燒飯!娶你回來是伺候老子的!屁用沒有,屁事一堆!” 她還是沉默著,跟那個張揚的女人好像不是同一個人,她爬起來,來不及把自己收拾一下,慢慢摸進那道窄門,去燒火。 那門實在是窄得很,窄窄的,男人們壯實的身軀是從來不屑得擠進去的。 可就從這窄門里,端出一日三餐,年復一年。 就從這窄門里,生著喂養一家人的煙火。 屠婆婆卷起袖子,小臂埋在水里攪動著淘米水,袖子之下露出水面的部分滿是淤青。 這個女人好像被什么東西麻痹了,好像已經感覺不到痛楚,她像木偶一樣僵硬又虛弱地忙碌著。 堂屋里的腳步聲急促,屠日青從地里匆匆趕回來,“娘!你沒事吧?是不是他們又上門來了?!咱們告官吧!” 門敞著,屠日青直接踏進伙房,一眼便瞧見了女人身上的傷,“這是……” “這群混蛋!他們打你了?!” 屠婆婆神色淡漠仿若事不關己,她淘好了米,便把袖子放下來,遮住那些難堪的傷痕。 這里的時間太匆匆,林花又謝了春紅,轉眼日頭毒辣起來,入夏了。 屠婆婆在那一年春末公開了回魂湯的藥方——觀音土,菩提葉,龍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