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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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珠滴落在手背上,混進泥地里。 他胸悶又喘不上氣,勉強撐著身體的雙臂在劇烈打顫。 又過了片刻,萬景耀那雙繡著金縷暗紋的昂貴的靴子出現在眼前,而后重重踩住了他的手指。 他踩得很重,骨骼響動,劇痛瞬時間充斥了這整具脆弱的身軀。 沈照雪頓時眼前一白,耳畔嗡嗡耳鳴著,一時間也聽不見萬景耀說了什么。 漫無邊際的痛意持續了很長時間,再清醒過來時,他正狼狽地趴在萬府門口,萬景耀早已經消失不見。 那道合起的大門,成了沈照雪很長時間以來一直揮之不去的噩夢。 他在地上趴了一會兒,沒有力氣起身,只顫著手抬起了手腕,瞧見自己紅腫扭曲的手指。 再之后,他又微微抬起眼,瞧見正看戲一般站在不遠處的陳洛。 沈照雪此番出行算得上臨時出逃,被帶回宮中之后又關了幾日的禁閉。 右手的手指被草草治療過,纏上了厚重的紗布。 他在窗邊坐著出神,周遭的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像是隨著時間流逝正在逐漸被淡忘。 沈照雪木然地看著窗外空白一片的天際,忽然想到了什么,垂首摸向自己腰間。 他摸了個空。 曾經掛著玉佩的地方空蕩蕩,玉佩早便在不知什么時候遺失了。 沈照雪怔怔出了會兒神。 夢境一瞬間化為烏有,郁氣在心中積攢了太久太久,久到他原以為自己已經不在意了,又在這一刻猛地抵住了心口。 沈照雪驀地翻過身,嘔出大口的血。 他幾乎已經分不清現實與否,他什么都看不見,心口又痛又酸,他近乎瘋狂,也不知自己究竟抓住了誰,只嘶聲道:“還給我——” 他崩潰慟哭,撕心裂肺,一遍一遍重復著,說:“把玉佩還給我……” 窗外風動樹搖,后半夜落了雨,淅淅瀝瀝,像是要將這整個世間洗凈。 * 大夫從偏院離開,向著府外走去。 萬聲寒沉默地跟在他身后,行至無人之地時,大夫才道:“沈少爺積郁已久,有傷心脈,若有機會便帶著他到鄉下住一段時日,遠離京中舊人,或許會好很多?!?/br> “其他的呢?” “其余的只能慢慢調養,常服藥物,看看能否多抑制幾年,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br> 大夫嘆了口氣,道:“藥方得盡快修補,沈少爺身體不同常人,自小體弱,誰也說不準能控制多久,長公子還是得早作打算?!?/br> 萬聲寒面上神情未變,似是并未當回事一般,只“嗯”了一聲。 大夫是萬家為自家藥鋪請來的江湖郎中,年歲已經不小,萬聲寒幼時生病皆是找這位大夫診治,也很信賴對方。 大夫看著萬聲寒長大,便也多提醒了兩句,道:“那位姓章的先生,家主不欲長公子與其過多接觸或許也有家主的道理,他終究是個術士,并非醫道出生,還是不要太過信任為好?!?/br> 萬聲寒又“嗯”了一聲。 他將大夫送出府去,未等返回府中,山岳書院忽然差人來尋他,說是先生有話要囑咐。 萬聲寒瞧了瞧偏院的方向,猶豫幾息,還是離開了萬府。 雨夜過后天色變得有些寒涼,帶著涼意的風自窗沿揚進屋中,將床幔吹得微微搖晃,又穿透了床幔拂在面上。 沈照雪幽幽自夢中轉醒,先是瞧見眼前大片的漆黑,心中驟然一慌,很快又記起來,他如今已經看不見了。 也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可以治好。 沈照雪慢慢坐起身,被夢境侵擾了整夜,他的身體有些虛軟無力,單是坐起來便已經耗費了太多的力氣。 沈照雪靠在床欄上喘息,正摸索著想要將床幔拉開,卻有人先他一步撩起了床幔。 他動作頓了頓,微微偏了偏臉,輕聲問:“是誰?” 他方才睡醒,面頰有些紅,瞧起來倒是健康了許多,發絲有些亂,但還是乖順地垂在身后和肩頭,擋住臉頰,顯得面龐似乎一只手便能掩過。 那雙無神的雙眸轉過來,睫羽輕輕一顫,忽然便像一道輕飄飄的羽毛掠過了心頭。 萬景耀一時間竟忘了開口,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又聽沈照雪道:“長公子?” 他伸出手去,倒像是多么依賴萬聲寒一般,摸索著想要抓住對方的手。 萬景耀來不及多想,下意識便接住了他的手。 沈照雪輕咳了兩聲,嗓音帶著些許沙啞,輕輕道:“昨夜似乎又吐了血,嗓間不適,長公子可否替我倒杯水來?!?/br> 萬景耀心覺奇怪,平日見沈照雪這幅柔軟乖順的模樣總覺得心煩,如今再見竟沒了那樣的想法,反倒是很想…… 很想將他好好護著點。 萬景耀又忍不住想,表兄平日便是這么與沈照雪相處的么。 他居然生出了些許嫉妒。 正出著神,大概是長久未得到回應,沈照雪又請求道:“長公子……不方便嗎?” 萬景耀實在有些受不了了,猛地抽回了手,心想自己當真是中了邪,居然抓著一個男人的手半晌松不開。 他本就是來看看沈照雪到底傷得怎么樣,威脅對方兩句,現下忽然覺得沒什么好說的,起身便要走。 等走到桌案前,又突然臨時反悔,當著給沈照雪倒了杯水,返回榻邊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