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蛾將閑雜人等關在了門外，沒讓萬聲寒跟著進來。

    她倒也不在意什么尊卑，沈照雪在她眼中只是一個病人，便讓他上了榻，自己坐在一旁的木凳上。

    陳蛾問：“如今鄰國與我朝邊境時常征戰，勝負難分，我朝軍事力量薄弱，比不上鄰國那般強悍，我想問你可有解？”

    “有，”沈照雪淡淡道，“兵法三十六計第一計，若能將其好好用上，自然有解?！?/br>
    “你是說，瞞天過海?！?/br>
    “鄰國羊丹前身是草原部族，生來驍勇善戰，兵馬充足，隨時都有可能進攻大燕邊境的城池?！?/br>
    沈照雪嗓子有些干癢，忽地頓了頓，輕咳了一會兒，才又接著道：“戰無不勝會讓他們放松警惕，只看公主愿不愿做這般豪賭和犧牲?！?/br>
    陳蛾半晌沒說話。

    沈照雪知曉自己這番話說得很是殘忍，他已經做慣了這般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勾當，也并不怕犧牲。

    他只在乎結果。

    但很多人無法接受這樣大的風險，更愿意選擇懷柔的方式去應對戰爭。

    沈照雪卻并不覺得陳蛾會反對自己的想法。

    他們前世理念相投，都想以最快的方式解決外敵，穩固江山，然后再想辦法解決大燕內部的皇權爭斗。

    只可惜陳蛾走得早，之后的路只有沈照雪一個人走，他已經盡了力，卻也無法實現目標。

    沈照雪心臟有些抽痛，牽扯著指尖也在泛疼，只能無意識地掐緊指腹攥緊拳頭。

    過了半晌，陳蛾忽然笑起來，道：”萬長公子將你藏得很好，城中還是有不少人知曉沈家的小少爺如今寄人籬下，但甚少出行走動?！?/br>
    “都說你沈家沒落，沈少爺也是個不學無數的孤子，誰又能知道你有這般膽略?！?/br>
    陳蛾站起身，頗有些居高臨下地望著沈照雪，問他，“你給柳無憂帶的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公主和柳公子心中想必應當清楚，”沈照雪語氣很輕，眉眼彎彎，“陳洛幾次三番sao擾柳公子，若真等到柳家沒落，公主覺得，以公主目前的勢力，能將柳公子從陳洛手中保下來的幾率能有多大？”

    陳蛾沒應聲。

    她盯著沈照雪的眼睛看了一會兒，沒頭沒尾道：“萬長公子藏著你或許有他的打算，你還是少拋頭露面為好?！?/br>
    她低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擺，說：“你擔心的事情我會和柳無憂商量，還是多謝你的提醒?！?/br>
    “公主不必謝我，”沈照雪實話實說，“若非需要柳家和公主的勢力，我也不會多管閑事?！?/br>
    “你又是怎么知曉我與柳無憂的關系的？”

    “人總會有秘密，”沈照雪淡笑著婉拒，“公主還是不要多問為好?！?/br>
    話音剛落，屋門忽然被人從外頭敲響。

    陳蛾道：“你們家長公子倒真是盯得緊，我又不會吃你一塊rou，這便等不住了?！?/br>
    她行至門口，將門閂抬起開了門，迎上萬聲寒沒什么表情的面龐。

    陳蛾又與他道：“萬長公子，回見?！?/br>
    萬聲寒并未理睬，只盯著屋中坐在榻上的沈照雪瞧了很長時間。

    沈照雪心道奇怪，他記得前世萬聲寒與陳蛾的關系并不熟絡，又遑論結仇。

    如今怎見他們二人關系如此差勁。

    沈照雪只覺得陳蛾還是自己模糊記憶當中的那個模樣，倒是萬聲寒變了太多，已經讓他感到陌生了。

    從前的那些事情之后，自己也變了太多，都已經是死而復生也難以倒退回去的人了。

    沈照雪出了會兒神，陳蛾已經遠去，萬聲寒進了屋便將屋門鎖上，面無表情向著榻前走來。

    挪動椅子的聲音將沈照雪的思緒喚回，他這才驚覺對方竟已經到了自己身前。

    這間小屋本就昏暗，萬聲寒生得高大，站在榻前時大片的陰影就這般落下來，將沈照雪嚴嚴實實罩在其中。

    沈照雪忽然便感到有些心慌，“你……”

    “你與公主說了什么，用了這么長時間?！?/br>
    沈照雪眉心輕輕一蹙，“無非便是你問我答的一些兵法上的東西，你莫不是還怕我答錯，好丟了你們萬家的顏面?！?/br>
    “你若想要損害萬家的臉面可用不上這樣曲折的法子，”萬聲寒冷笑道，“你以為我不清楚，如今萬榮和萬景耀一家在我府上欺負一個弱者的事情早便傳開了，除了你，我想不到還有誰會這么做?！?/br>
    屋中點著一盞很小的燭燈，在微微風動中搖曳著火光，投射出一小片暖黃的光暈。

    沈照雪身體疲憊，知曉萬聲寒只是想問這件事，于是便往旁靠了靠，倚靠在床頭。

    那一小束光便落在了他的面旁上，勾勒出一道溫和乖順的弧度，和一片小小的陰影。

    他輕輕開了口，說：“萬長公子可是忘了，我那時暈了一路，又怎能將這樣的丑聞傳出去呢?！?/br>
    “再者……”他抬了手，衣袖下滑，露出一只纖細白皙的手腕，指尖彎去，抓住了萬聲寒的衣帶，一點一點往上摸去。

    沈照雪的嗓音更輕了，像是一片羽毛一般輕飄飄劃過耳邊，“萬長公子想是早便想處置了府中幾個蛀蟲一般的親族了，無非便是覺得，我這把刀用起來見血封喉，利用了一下，手上便可不沾污臟鮮血?！?/br>
    他睫羽輕輕一顫，挑起眼皮，見萬聲寒臉色難看，頗有些驚訝般道：“長公子怎的這幅模樣，我又并不在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