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玉瑤伸手摟著韓姥姥的胳膊，輕輕地晃了晃，嬌俏地說道：“五年后，我帶姥姥去上海去玩，讓你吃遍上海，也享受享受大城市的生活?！?/br>
    韓姥姥笑著拍了拍殷玉瑤的背，也跟著一起憧憬：“那姥姥可就等著了?！?/br>
    殷玉瑤伸出小拇指勾住了韓姥姥的手：“我肯定不食言?！?/br>
    一夜無夢，這兩天殷玉瑤覺補的足，再加上晚上睡的又早，天剛亮她就醒了。穿著衣服披上棉襖洗漱干凈，殷玉瑤直奔廚房，一掀鍋蓋一股甜香味撲面而來，鍋里是熬好的八寶粥。

    殷玉瑤忍不住先舀了小半碗出來，用小勺舀了一口嘗了嘗，甜糯濃稠，香甜可口。灶下的火估計剛滅沒太久，鍋里的粥還是guntang的，廚房里燒暖氣暖氣的爐子火旺，廚房溫度高，殷玉瑤估摸著等一老一小兩個起來這粥也涼不了。

    殷玉瑤拿出一碗核桃仁、一碗松子仁

    、一碗榛子仁和一碗葡萄干擺在桌上，等會吃粥的時候往粥里直接一灑，更能給八寶粥增添些許風味。

    食堂的油燜咸菜再擺上一碟，流油的咸鴨蛋切兩個，畢竟一大早光吃甜的也不行，配一些咸口的更出味。

    殷玉瑤又去博物館食堂把裴云圣送的蟹殼黃拿出來放在大盤子里。殷玉瑤怕涼了還特意把盤子放在爐子上，借著熱乎氣能保持溫度。

    收拾好這些，殷玉瑤回屋里，一老一小已經穿衣服起來了，正在里屋的衛生間刷牙洗漱。

    “都起來了~~”殷玉瑤笑著揉了揉殷玉磊的腦袋，抬頭和韓姥姥笑著說道：“早飯好了，我剛才嘗了嘗八寶粥，特別好喝?！?/br>
    殷玉磊聞言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連忙給姥姥遞毛巾擦臉，又挽著她的胳膊催促道：“姥姥，快點，快點?！?/br>
    廚房的爐子旺，旁邊飯廳也暖和。殷玉磊進來就看到桌上擺的幾樣干果，忍不住伸手捏了個核桃仁吃。姥姥伸手掀開鍋蓋，頓時廚房里彌漫著八寶粥特有的甜香味。

    三碗粥擺上桌，殷玉瑤把蟹殼黃也端了上來，先給姥姥夾了一個：“您嘗嘗，這味道絕了?！?/br>
    此時殷玉磊眼睛都盯在桌上的堅果上，嘴里還回味著核桃的香味：“jiejie，這幾樣是直接吃的嗎？”

    “拌在粥里吃?！币笥瘳幠弥∩捉o每人碗里撥了些松子仁、榛子仁、核桃仁和葡萄干，示意他們嘗嘗：“好不好吃？”

    別看韓姥姥六十多歲的人了，但是牙齒特別好，一顆牙不少，也沒有活動的，嚼起榛子嘎嘣嘎嘣響，吃的津津有味。

    “這還能不好吃？”韓姥姥一口一口的喝粥：“平時能吃個大米都是稀罕物，更別說放了這么多好東西和冰糖的粥了，這可趕上過去皇帝吃的了吧?！?/br>
    殷玉瑤壓低聲音笑道：“過去皇帝吃的時候這個八寶粥繃上粥皮以后，用這些干果在上面撒上吉祥圖案。那時候都涼了，估計還不如您吃的這個好呢?！?/br>
    韓姥姥哈哈的笑著，然后擺了擺手，悄聲說：“咱不說過去封建時候的事了，讓人聽見了不得。這個小酥餅我嘗嘗，你說這個叫什么來著？”

    “蟹殼黃?！币笥瘳幠昧艘粋€遞給殷玉磊，自己也拿起一個咬了一口。

    韓姥姥一邊咬一邊用另一只手兜著芝麻，等東西進嘴里嚼了半天，韓姥姥想了想說道：“我也沒文化，也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就是覺得太好吃了，又酥又香又鮮的?，幇?，姥姥這幾個月跟著你可是把沒嘗過的好吃的都嘗到了，這輩子知足了?！?/br>
    殷玉瑤一邊啃蟹殼黃一邊說道：“這才哪兒到哪兒啊，以后好吃的東西還有的事呢。是不是玉磊？”

    殷玉磊揚起已經圓嘟嘟的小臉重重地點頭：“jiejie說的對?！?/br>
    吃過早飯，殷玉瑤拿出一個刷干凈控好水的罐頭瓶子裝上一瓶子八寶粥，和奶粉一起放包里，準備去找陳瑞。

    剛到院子門口，陳瑞就騎著自行車過來了，見殷玉瑤正在關門，頓時有些驚喜地喊了她一聲：“玉瑤妹子你回來了？今天副食商店要賣刀魚，我聽到風聲趕緊過來，正想叫奶奶帶著副食本一起去呢?！?/br>
    韓姥姥剛收拾完桌子出來，聽見立馬急匆匆地穿好大衣拿好副食本抱著盆就出來了，還叮囑殷玉瑤：“你去忙，我和小陳去就行?！?/br>
    殷玉瑤笑的眼睛都彎了：“姥姥你糊涂了，我這不是正要去找陳哥嘛，他都來了，我也不用出門了?！?/br>
    韓姥姥一拍腦門：“你看看，我腦子就沒轉過來?！?/br>
    殷玉瑤拿東西從兜里掏出來遞給陳瑞：“這一罐子是我家早上剛熬好的八寶粥，還熱乎著呢，我加了不少冰糖，帶回去給家人嘗嘗。還有這罐子是奶粉……”

    殷玉瑤把嬰兒奶粉遞給陳瑞：“上海那邊奶粉好買，管的寬松，我想嫂子快生了，預備一盒奶粉也省的你們手忙腳亂?！?/br>
    陳瑞連連道謝，感動的不知道說什么好了：“我最近還正琢磨這事呢，咱這就憑生產證只能買一袋，還是得生完了以后才買，要是斷貨還得等幾天，到時候大人孩子都遭罪。你這真是雪中送炭啊，了了我家人一樁心事，可太謝謝你了?！?/br>
    殷玉瑤笑著說道：“咱們兩家這關系還用道謝嘛，我不在家這一個月你可沒少幫忙?！?/br>
    陳瑞撓了撓頭，憨憨的笑了笑：“應該的應該的，你幫我的更多，咱兩家就不客套這個了。往后家里有什么活需要我干就說，我肯定沒有二話?！?/br>
    韓老太看看兩人，提醒道：“你們倆再謝來謝去，刀魚就被搶沒了?！?/br>
    “哦，對對對?！标惾鸢涯谭酆桶藢氈嗳?，轉頭問韓老太和殷玉瑤：“你倆誰去買？我騎著自行車帶著?！?/br>
    “我去吧?！表n老太立馬說道，還往回攆殷玉瑤：“你剛回來，回家好好歇歇，不用你忙活。我正好出去活動活動筋骨?！?/br>
    “行，我把大娘送去，然后趕緊把八寶粥送家去讓我媳婦喝一碗。我看著這里面有大米紅棗核桃的，都是好東西，瞧著就好喝?！标惾鹣劝涯_搭上去，等韓老太在后面坐穩了腳一蹬就騎了出去。

    殷玉瑤不用出門就辦完了事，一身輕松的把院門關上回了屋子，殷玉磊聽見動靜噔噔噔的跑出來，伸手又抱住了殷玉瑤，不太確定地問道：“jiejie，你去東北真的會帶著我吧？”

    “當然了，我還能把你扔下啊?！币笥瘳幠罅四笠笥窭诘牟庞行雰悍实男A臉，親昵地說道：“不過有一點姥姥說的是對的，到東北可能沒有在這邊生活條件好，那邊還特別冷，而且這兩年期間你可能還得跟我輾轉很多地方?！?/br>
    殷玉磊不怕吃苦，后娘大肚子以后他吃的苦還少嗎？餓著凍著是常事，那時候連吃飽是啥滋味他都忘了。和jiejie去東北，只不過是要更冷一些，但是能去很多地方看到很多不同的人。

    殷玉磊的眼神里帶著期待和興奮的光芒：“jiejie，我不怕吃苦，我愿意去，咱啥時候走??？”

    “應該不出正月十五就能走吧?！币笥瘳幙粗骸暗任荫{駛執照結果出來的，我們就能走了?！?/br>
    ***

    以如今這個年代的效率，殷玉瑤本以為得到年底才有結果，結果還沒到小年的時候小張就騎著自行車來了，還神神秘秘地和殷玉瑤賣關子：“你猜我給你帶啥好東西了？”

    殷玉瑤上下掃了他一眼，兩手空空的，只背了個包，不禁嗤笑了一聲：“我還以為你給我帶年貨了呢？是不是單位發什么券了？”

    “凈想美事?！毙垙陌锾统鲆粋€信封遞給她：“你自己打開看吧？”

    “難道誰給我寫信了？”殷玉瑤接過來看了眼信封，信封上是空白的，什么都沒寫，口也沒封。她有些納悶的打開，把里面的東西抽出來打開看了一眼，眼睛瞬間睜大：“我的駕駛證！”

    “你真行啊你！”小張看著嶄新的小本子是又羨慕又敬佩：“小殷同志，你說你怎么這么能耐呢？畫畫好就算了，人家說這玩意講究天賦，咱比不過。你這考駕駛證怎么都比旁人容易呢？”

    殷玉瑤拿著駕駛證開心的原地轉圈圈，見小張酸溜溜，忍不住笑著說道：“可能我在開車上也有天賦？”

    “還真可能是?！毙堖B連點頭，覺得自己心里平衡點了：“李主任說你第一次開車就圍著訓練場轉了十圈，還越開越快，把咱主任嚇的腿都軟了。他說他拿了駕駛證開了一年多車都沒你這個速度，你說你這個小丫頭膽子咋就這么大呢？你開那么快就不怕沖出去？”

    “膽大心細嘛！”殷玉瑤朝著小張晃了晃駕駛證，炫耀道：“等你以后考出來，就知道我話里的意思了?！?/br>
    “我考出來得好幾年后?！毙埰擦似沧?，掰著手指頭和殷玉瑤算：“主任說你倆把咱部門那輛車的駕駛證名額給占了。等你到東北半年以后

    ，咱單位再把你的情況匯報下，以缺新的駕駛員名義讓我再去學習?！?/br>
    殷玉瑤好奇地問小張：“咋之前主任沒讓你去學呢？”

    “覺得我年輕唄，不夠穩重，原本打算讓我過了三十再去學的?！毙堄魫灥乜粗笥瘳帲骸敖Y果你一來，好家伙，明明比我更不穩中，還讓你去學了?！?/br>
    殷玉瑤笑的眼睛都彎起來了：“我那天是隨口一說，結果主任也順口幫著我說了兩句話，王社長就答應了。其實我看王社長的表情，他壓根就沒覺得我能考出來，估計是當成哄孩子玩了?！?/br>
    小張嘖嘖了兩聲：“你不知道，主任接到社里電話聽到你考試通過的時候，水杯都給碰到了，要不是我眼疾手快給按住，那就掉地上給摔碎了?！?/br>
    誰到這，小張忍不住哈哈大笑：“咱主任和王社長在電話兩端那叫一個不可思議，說的懷疑聽的不信，都覺得是天方夜譚的事，誰也沒想到你真給辦到了?！?/br>
    殷玉瑤笑夠了，才想起沒給小張倒水喝，便把自己煮的紅棗水倒了一碗給小張。

    小張捧著碗吸溜吸溜的喝了一大碗，才感覺渾身上下的冷氣消散了。

    殷玉瑤又給小張滿上，這才慢條斯理的給自己說話：“你們光看著我用的時間短，可不知道我這段時間過的什么日子?！?/br>
    她把自己的培訓課本、筆記本，裴云圣借給自己的筆記本都拿給小張看：“我那段日子基本上每天就睡五個小時，做夢都在背題?！?/br>
    小張翻看著課本上勾勾畫畫的重點，又看她筆記本上詳略得當的重點和考點，忍不住驚嘆道：“咱主任考完試那書都和新的似的，你這總結了多少東西??？”

    “這都是精華?！币笥瘳幇炎约旱臅凸P記本遞給小張：“我這駕考秘籍就送你了，等下回你考駕照的時候估計用的上。這個是我朋友借給我的，回頭我還得給他郵回去?！?/br>
    小張視若珍寶的把筆記本和書都收了起來，喜不自禁地笑道：“有你總結的秘籍，我肯定能輕松通過?！?/br>
    殷玉瑤含笑點了點頭：“三年后等你的好消息?！?/br>
    小張一下子就蔫了下去，可憐兮兮地問道：“你說主任有沒有可能也替我和王社長說說好話，讓我一個月就考試？”

    殷玉瑤笑的意味深長：“你可以去試試，加油?！?/br>
    小張腦補了一下自己和李秋生說這些話的畫面，立馬打了個哆嗦，連連搖頭：“算了，我還是按部就班的來吧?！?/br>
    喝了兩碗紅棗水，小張就準備回去了，殷玉瑤要留他吃飯，但小張覺得上次來吃飯是和李主任一起。這次就自己，覺得自己留下來吃飯不太方便。

    不過小張說的好聽：“就不在這吃飯了，李主任盯著呢，要是我回去晚了他肯定猜的到我在這里吃飯了，能饞的罵我三天。今天也就是他工作忙的過不來，這報喜的好事才輪到我。我是特意爭著搶著來的，沾沾你的喜氣?！?/br>
    “那我給你整個餅拿著路上吃?！币笥瘳幷辛苏惺謳堖M了廚房：“今天早上街道上賣rou，我特意選了一塊五花rou回來，都下鍋燉了，早都燉好了這會正悶鍋里進味呢?！?/br>
    圍著廚房里的rou香，小張直吞口水，嘴里還不忘毒舌：“咋地，不過了，現在就開始燉rou，過年吃啥??？”

    “過年去我舅舅家吃，刀魚什么的給他們帶去，這rou就自己吃了?！币笥瘳幭戳耸?，從鍋里摸出兩個烤好的面餅，從中間切開，撈出一塊肥瘦相間的大塊rou放在菜板上剁碎夾在餅里遞給小張：“先拿著，我去找油紙?！?/br>
    等殷玉瑤打開柜子拿出來包干糧的油紙，一回頭小張已經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半了。

    面對殷玉瑤無語的眼神，小張振振有詞：“我是想忍的，可是我實在沒忍住?！?/br>
    殷玉瑤笑了：“那你現在吃了不怕主任知道饞瘋了罵你了？”

    “沒事?！毙埓罂诖罂诘某灾?，含含糊糊地說道：“我幾口就吃完了，他不知道?！?/br>
    殷玉瑤把油紙放在一邊，又去柜子里拿了個干凈的飯盒，一連做了五個rou夾饃。其中一個又遞給小張：“這個也是你的?！?/br>
    剩下的都用油紙包上放到了飯盒里，蓋上蓋子用網兜饞好：“飯盒里的四個，李主任兩個，錢老師兩個?！?/br>
    小張吃了一個墊底，這個就吃的慢了些，細細地品味了一下白面和燉rou混合的美味。兩個rou夾饃下肚，小張在旁邊水池子洗了手，這才想起來自己還不知道吃的是什么呢。

    “這個叫什么？”小張好奇地問：“又是餅又是燉rou，還和咱的燒餅不一樣?！?/br>
    “叫rou夾饃?！币笥瘳幮α诵Γ骸耙郧皬拈e書上看的，是西安那邊的美食，據說有一兩千年的歷史了。我當時看到描述這個食物的時候給我饞的啊，做夢都想知道是啥味?？上М敃r沒有白面家里也舍不得拿這么好的rou燉了吃，所以也不知道是啥味?，F在我自己當家做主了，想吃啥吃啥，反正我家就我和我弟弟，口糧充足著呢?！?/br>
    小張想了想殷玉瑤的工資，認同地點了點頭，現在很多人家一人賺二三十塊錢都能養活全家四五口人。像殷玉瑤一個月四十塊錢都不止，出版社發的各種票又不少，即便是不夠用也能花錢在外面買。殷玉瑤的收入養活她和她弟弟，確實能做到衣食豐足。

    “羨慕我已經說膩了?！毙埌扬埡欣Φ膰绹缹崒嵉氖盏桨?，朝殷玉瑤揮了揮手：“行了，我趕緊回出版社了，爭取在到辦公室的時候餅還是熱的?！?/br>
    殷玉瑤把小張送到院子門口，目送他出了胡同口，這才把剛才放在口袋里的駕駛證拿出來看了又看。這時候駕駛證上的個人信息還是用鋼筆寫的，殷玉瑤看著上面的內容，忽然想起來應該給裴云圣打個電話感謝一下，畢竟自己能成功考出駕照他功不可沒。

    把駕駛證拿回屋放到抽屜里，殷玉瑤找出裴云圣給自己寫了電話的小紙條，叮囑了看書的殷玉磊兩句，便騎著自行車去了縣城的郵局。

    ***

    上海

    裴云圣端著茶缸子從房間里出來，拿起暖瓶往里倒水眼睛卻忍不住往電話上瞄了一眼。

    “沒人給你打電話?！痹谏嘲l上織毛衣的吳丹青涼涼地哼了一聲：“你都瞄了一個多月了，我看沒戲了，你還是換個人吧?！?/br>
    “媽，你瞎說什么呢？”裴云圣表情委屈，一副被曲解了的樣子：“我出來倒杯水而已，你想哪兒去了？”

    “倒水還用看電話？上面是有茶葉咋著？”吳丹青毫不客氣地諷刺了一句，然后實在忍不住好奇地湊到裴云圣旁邊：“云圣，要不你和媽說說，到底是什么樣的小姑娘會看不上你??？”

    她打量了下自己的兒子，喃喃自語道：“明明要身高有身高，要相貌有相貌，你也不差啥啊，是不是在人家小姑娘面前表現得不夠好??？有沒有和木頭似的？”

    裴云圣站了起來，一邊逃似的往屋里走一邊嘴硬：“沒什么小姑娘，你別瞎猜了?！?/br>
    房門鎖上了，吳丹青嗤笑了一聲搖了搖頭，繼續織毛衣。

    片刻后，電話鈴響了，吳丹青看了眼墻上的表，估摸著又是裴中華打回來說中午不回來吃飯了，便懶洋洋地把手里的活放到一邊，過去接起了電話。

    “喂，您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