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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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準頭,還玩投壺?” 崔竹一個沒留神,手里的銀箭就被人拿走,并且輕描淡寫地往前一拋,擲進了方喻手里的箭壺中。 方喻側耳聽見瓶中一響,知道箭已入壺,俯身將瓶子放在地上,額前突然一涼——有人抬手用指尖勾住了他眼前蒙著的黑布,并稍使了一下巧勁,一把將那塊礙事的東西扯了下來。 紀云山冷著臉站在方喻跟前,把黑布丟開,背著手道:“被人當成笑話觀賞,很有意思?” 方喻一哂,說:“沒什么意思?!?/br> 他眼睛被黑布縛得久了,額邊被勒出絲絲紅痕,看上去像是眼尾蘊了淚意,被欺負得難受似的。 紀云山看了看他,眉心擰起。 崔竹從屏風另一頭繞過來,見方喻散著頭發和外袍的狼狽樣,心疼道:“許容哥哥……都是我不好,我下次再也不拉你玩這種游戲了?!?/br> 紀云山淡淡嘲諷道:“有這種準頭,確實沒必要再玩了?!?/br> 崔竹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復自然,他不理會紀云山,徑直上去挽住方喻的手,委屈道:“許容哥哥不會怪我的,對吧?” 方喻掃了他一眼。 崔竹的面相很有迷惑性,就這樣睜著一雙略圓的無辜杏仁眼看人的模樣,看得人極易心軟。 少年又從袖中拿出一根金絲紫發帶,抬手把方喻散落的墨發攏了攏,簡單在頸后系起,柔軟而涼的指腹彈琴般撫過方喻后頸,末了放下手說:“好了?!?/br> “我們去另一邊下棋吧?!彼粗接鞯?。 紀云山這時候忽然說話了,也懶得注意崔竹,直接對方喻道:“跟我回去?!?/br> “成天與這樣的人一起吃喝玩樂,你還有沒有點要入朝為官的樣子了?不怕被御史彈劾?” 紀云山俊秀凌厲的眉眼擰著,周身氣質很冷,加上他較之常人更為出挑的身高,非常有壓迫感。 崔竹蹙眉:“許容哥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和誰玩就和誰玩,你憑什么干涉?” 紀云山瞥了他一眼,不耐煩道:“憑我有軍功在身,不是個不學無術只會喝花酒的紈绔?!?/br> 崔竹的臉色沉了下去,特別是聽見方喻的話后。 “你先過去玩,”方喻輕易掙開他的手,平靜道,“我和紀將軍敘兩句舊?!?/br> 崔竹陰沉著臉離開了。 “紀將軍似乎不是個喜歡多管閑事的性子?!狈接髋c紀云山走到漯河邊,隨意開了口。 紀云山皺眉:“師父讓我與你講些邊關的事情,你不在府中,我自然問你去了哪里?!?/br> “況且我看著你從小長大,也有為兄的職責?!?/br> 他一身樸素無華的黑衣,像是匆匆而來,目視著前方片刻,才稍微松下語氣,無奈道:“你這人……都要入仕途了,還不長點心思。崔竹那種人,哪里是你可以結交的?!?/br> 方喻眉梢一挑,故意問:“為何不能?我見他性子天真,倒是很好相處?!?/br> 紀云山神情一言難盡,特地轉過臉來,盯著方喻看:“你說的是實話?” 方喻和他對視了片刻,笑了開來:“不然呢?” “……”紀云山不是個喜好背地里妄議他人的性格,只能道:“你平時最好離他遠一點,免得出了事,師父和我都救不了你?!?/br> 兩人走到一處小土坡背后,方喻順勢在漯河邊坐下,拾了些小石塊打水漂,換了個話題,懶洋洋問:“講些邊關的事情?邊關有什么好講的?!?/br> 紀云山對方喻這種日漸紈绔的模樣頗感頭疼,也坐下來,嘆了口氣道:“你是不是根本沒有關注過邊境的戰事?” “那不是有云山哥哥你嗎?”方喻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 紀云山眉心一蹙:“少貧嘴?!?/br> 他沉靜望著漯河里流淌的水流,側臉的線條尤其優越,紀云山身上有一種很冷很沉的獨特氣質,不像烈烈燃燒的戰火,而像一把出鞘的烏金長刀,溢著沉而銳利的光澤。 “入春了,邊境冰雪稍減,突厥部落異動頻繁,形勢很緊張,很快又要開始打仗?!?/br> “和突厥的仗年年都打,一打就是半年有余,勝負各有。但去年我大晉連遭了旱災和瘟疫,朝廷投了不少錢進行平定,國庫已經吃緊?!?/br> “朝廷上主戰和主和派都不在少數,師父這些年沒有表過態,等你入了朝,也不要輕易與某些官員交好?!?/br> 紀云山偏過臉,看向方喻,向來漠然的目光緩和了一點,帶上幾分溫和:“師父讓我多教你些為人處事的道理,但我這人也并不擅長交際,你自己要多小心?!?/br> 他又淡淡道:“那崔竹的父親,兵部尚書是主和派之首,已經連著數月故意壓減邊關供糧,只想著向那突厥毛子低頭,用和親、互通馬市的法子來拖延戰爭?!?/br> “但那些突厥人豈是好糊弄的?!?/br> 紀云山嗓音微低:“送了人過去、送了錢過去,只會助長他們的貪欲,從前也和過親,不過兩年便又來犯?;ネR市則更是可笑,突厥用高價賣了馬,再拿了我們中原的技藝過去,增長他們自身的實力?!?/br> 方喻往河里丟了枚石塊,狀似無意地提起:“大晉缺良馬,不是正好能從突厥手里買點過來么?等養育了一批戰馬出來,再關互市也不遲?!?/br> “話是這么說沒錯?!?/br> 紀云山冷冷道:“但這樣輕易跪服于突厥,我大晉臉面何在?我邊關數十萬戰死的兄弟何在?又置邊城里百姓的安危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