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二戰時最經典的兩次曼施坦因救援，雖然表面上的原因是各作戰單位配合不足、指揮官決心不足，但如果追根溯源，最核心的問題，還是戰場情報的“非客觀性”。

    兩次救援，曼施坦因都高估了自己隊伍的作戰意志，也沒有充分了解隊伍的集結情況，導致他在后備隊明顯不足的情況下打得束手束腳，不敢將全部力量集中壓上攻其一點，反而屢屢采用鉗形攻勢、以小規模裝甲單位進行試探。

    這就最終導致了攻勢效果不僅沒打出來，反而還差點把支援部隊搭進去。

    ——當然，從二戰的“正義性”上來說，曼施坦因的失敗是必然的。

    但從純粹的戰爭理論上講，德軍的失敗也具有值得讓所有指揮官去反思和學習的地方。

    而現在，陳沉就吸取了他的教訓。

    所以，他一反常態地對私兵突擊隊進行了嚴格的管控，要求必須每個兩小時、由正副兩名指揮官分別匯報情況。

    反復匯報一方面大大降低了情報的主觀性，一方面也能讓前線的突擊隊心里有底。

    總部的管控還在，那他們的任務就還在，想要劃水摸魚隨便打打，就是不可能的了。

    這樣的策略毫無疑問地讓陳沉甚至比親自參戰時還要忙，因為每一條反饋的消息，他都必須要進行仔細研判，排除掉其中的冗余和錯誤信息。

    無論是何邦雄還是何布帕，對這樣的指揮方式都不理解。

    在他們看來，主帥丟個目標出去就行了，剩下的應該給予一線指揮官充分的自由。

    否則，事事親躬，那不是變成了北邊最忌諱的“戰場微cao”了嗎？

    看著仍然緊緊盯著地圖的陳沉，何邦雄不由得開口問道：

    “陳老弟，咱們在后方指揮的……真的有必要做得那么細嗎？”

    “我的意思是，他們現在只是在趕路而已，都還沒有正式進入作戰部署啊?！?/br>
    “你這一天斷斷續續就睡幾個小時，身體吃不消啊……”

    “有什么吃不消的？”

    陳沉哼了一聲，回答道：

    “親自上戰場的時候，強度比現在高得多了?！?/br>
    “至少我現在是坐在指揮室里，只需要在紙面上去看情況，而不是走在叢林里、時時刻刻還要防備毒蟲和毒蛇?！?/br>
    “那你也別說什么細不細的，如果你的人都是東風兵團那種素質，我才懶得去管，扔出去讓他們自己打就行了?！?/br>
    “但現在，你們不是不行嗎？”

    “一線部隊不行，指揮官就要想辦法把缺陷彌補上?！?/br>
    “再說最后一點，趕路在整場作戰中也是很重要的，甚至比真正開打還要重要……”

    “明白了……”

    何邦雄嘴里說明白了，但實際上語氣還是有幾分“敷衍”。

    他當然不會質疑陳沉的能力，但不得不承認，他確實也覺得陳沉是過度敏感了。

    一旁的何布帕是一樣的想法，兩人站在陳沉旁邊，看著堆疊在一起的那些幾乎完全沒有區別的情報，甚至都不知道看這玩意兒有什么意義。

    然而，就在兩人對視一樣，打算象征性地幫陳沉分擔一部分工作時，后者卻突然抬起了頭，開口說道：

    “突擊隊1組、2組現在到了班察蒲陶了？這個速度怎么那么不正常？”

    “他們是10個小時之前到的班皮亞西，而班皮亞西到班察蒲陶有9.8公里的直線距離，兩地之間大部分都是叢林，可以利用的小路很少，他們怎么可能走得那么快？”

    聽到陳沉的話，何布帕略微思索之后，開口回答道：

    “突擊隊本身沒有攜帶多少武器，身份暴露的風險比較低，所以他們可能會走得比較大膽?！?/br>
    “也許他們找到了可以利用的載具？或者搭了便車？”

    “從班皮亞西到班察蒲陶，這整段路都是荒山野嶺，也就是在班皮亞西有之前糯康修的一小段鄉路，糯康死后，玄阮隆也沒有接手這個營地，現在應該已經廢了，他們上哪里搭便車？”

    “這速度肯定不對，聯系前方，讓他們重新匯報位置?！?/br>
    “我們的武器是要跟他們同步到達的，他們慢幾分鐘、一兩個小時都可以，但別到了最后，他們給慢出半天一天來！”

    “明白?！?/br>
    何邦雄立刻指揮通訊聯絡官再去確認，很快，聯絡官帶回了結果，確認隊伍已經到達了班察蒲陶，并且還帶回來了關鍵的證據，就是突擊隊看到的班察蒲陶村、以及村莊里打聽出來的名字。

    得到這個消息，何邦雄不由得有些得意。

    他開口說道：

    “陳老弟，我就說你可以放心吧?！?/br>
    “我的私兵素質還是可以的，起碼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br>
    “他們戰斗力不算強，但這種方面基本不會犯錯誤?！?/br>
    “你看，雖然說10個小時就走了10公里，但這也是正常速度嘛……”

    “正常個屁?！?/br>
    一旁的何布帕嘆了口氣，他已經反應過來了。

    “老撾的班察蒲陶山和班察蒲陶村根本就不是一個地方，只不過是在老撾話里音相似而已?！?/br>
    “他們到的班察蒲陶，應該是班皮亞西附近的查陂陀村，班，在老撾語里就是村的意思?！?/br>
    “而班皮亞西和班察蒲陶，其實是兩座山……算了，反正他們沒走到，陳長官是對的，他們現在距離班察蒲陶還有4公里左右?！?/br>
    何邦雄目瞪口呆，他有些尷尬地看向陳沉，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陳沉把指揮做到這種程度的意義。

    確實，如果自己來做這次的最高指揮的話，很可能就會誤判隊伍的位置，導致后續的行動全部脫節。

    裝備等人還是小事，萬一因為拖延太久裝備被發現了、人迷路了，那樂子就大了……

    這么小小的一個情報錯誤——不對，甚至都不是錯誤，而只是偏差，都有可能造成嚴重的不可控后果，不得不說，何邦雄真的是覺得自己的認知都被刷新了。

    而同時，他也真正意識到了自己和陳沉之間的差距。

    絕對不僅僅是所謂的戰術水平、指揮水平之間的差距，更重要的是，體系化作戰思維的差距。

    陳沉就是能考慮到一場戰斗中方方面面的細節，那些自己從來沒有想到過、也從來不在意的東西，在他的眼里，就如同純白背景上的一大塊墨跡一樣明顯！

    而有時候也正是這些細節，左右了一場戰斗的最終勝負……

    “我服了，陳老弟，我這次真的服了?！?/br>
    “你打仗，跟我們打仗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你以后能不能開個班？開個陸軍指揮班！”

    “真的，我絕對第一個報名！我不是開玩笑，這些東西太有用了……”

    開個班？

    陳沉的腦中突然靈光一閃。

    這好像確實是一個好想法……

    如果說自己要在蒲北、乃至在全球范圍內發展壯大，除了要把實力提上去之外，其實最重要的，就是搞好跟各個武裝團體的關系。

    畢竟，他們很多都是自己的客戶、或者是自己的潛在盟友。

    而想要搞好這種關系，一味地“帶他們發財”是不行的。

    畢竟，這世界上有幾個大其力可以讓自己搶??？這種絕無僅有的機會，用完了就是用完了。

    但，如果自己真的建個學校、搞個講武堂的話……

    豈不是可以把很多人都變成自己的嫡系？！

    妙啊。

    常凱申為啥被叫做校長？還不是因為他真的在黃埔軍校干過校長??？

    也就是在那段時間，他把自己的觸角伸到了廣大的青年軍官中去，培養了一大批嫡系，極大地擴大了自己的影響力，也提高了自己的威望。

    這是歷史經驗證實過的一條路徑。

    而且，不僅僅是歷史上。

    為什么老美那么熱衷于搞imet活動？這玩意兒的邏輯還不是跟黃埔軍校一樣嗎？

    為什么北邊要讓石家莊陸軍學院收那么多倪哥學員？道理也是一樣的。

    當然，這些對陳沉來說還是太遠了，可哪怕從近處來看……自己跟胡狼最初的關系，其實也是從一次又一次的“傳道受業”中建立起來的。

    真的有搞頭。

    雖然主要精力不能放在這上面，可先搭個架子，搞個虛擬組織出來，也是可以的。

    一個資本家還能搞什么湖畔大學呢，我手里間接管著幾千號人、幾萬條槍，我搞個勐卡步兵學院不過分吧？

    合理。

    想到這里，陳沉開口說道：

    “這件事情是可以考慮的，不過短時間內肯定做不下去……”

    “這樣，何老哥，你先在你的隊伍里搭個架子出來?！?/br>
    “等我從印尼回來，我們可以嘗試把這件事情做起來?！?/br>
    “如果能做得好的話……那也是功德一件?！?/br>
    “為什么要印尼回來——啊，我懂了?！?/br>
    何邦雄恍然大悟。

    這一次，陳沉覺得他是真的懂了。

    畢竟，自己手里現在缺乏真正有經驗、有體系化經驗的人員，就算把學校建起來，也沒人去教書。

    只有等從印尼回來，等公司走上正軌，讓老豬以公司的名義招夠了人之后，這玩意兒才能運作起來。

    ——不過當然，這都是遠期的計劃。

    現在最重要的事情，還是先把阮隆園區拿下。

    陳沉搖搖頭，驅走有些雜亂的念頭，隨后又重新低下頭，趴到了作戰地圖上。

    “裝備組可以出發了，另外，讓直升機做好準備?！?/br>
    “從這里飛到會曬也就50公里，但我們要繞開帕莽營的防空區，所以只能北上繞行?！?/br>
    “大概需要30分鐘，我們才能到達會曬，而直升機的滯空時間只有兩個半小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