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國的機票已經定下，再瞞下去不是辦法。

    于是，再見到孟澤時，李明瀾清清嗓子，學著他當年說他是高考狀元時云淡風輕的口氣：“孟澤啊，我又要去混文憑了?！?/br>
    孟澤：“去哪里混？”

    他總算問了。如果他一直不關心她的動向，她是鐵了心不告訴他的?！皩嵅幌嗖m，我留學了?！?/br>
    “嗯?！彼麤]什么反應，仿佛只是聽了一句稀松平常的話。

    吃驚的人反而是她：“你知道了？”

    “現在知道了?！?/br>
    “你一點也不驚訝？”

    “你的選項只有幾個，留學是其中之一?！边^去的五年，他是清醒地知道，是李明瀾自己躲著不見他。

    因為他害她丟了一個孩子。

    那是割rou之痛，他遲遲不和她提起當年的事。

    不止他，他們倆誰也不愿意說起孩子。

    “原來你知道啊?！蹦撬懿荒懿碌贸?，他有一個兒子？

    應該是不能的，他說選項，可見他是分析得出的結果。

    然而，理性之下，當年的她沒有理由生下孩子。

    為了表示自己不是事事都了如指掌，他問：“你和有錢人是在國外認識的？”

    “姚希津也是留學生?！?/br>
    “你白天不會還在和他廝混吧？”孟澤的口氣沒什么變化。

    但他的眼神冷得讓她打了一個寒噤?！安灰f八道，我白天要干活?！?/br>
    “干什么活？”他盯著她。

    “賺學費啊?！崩蠲鳛懪呐男靥?，“孟澤，以后我供你讀書，為了我的這一番苦心，你一定要去上學啊?！?/br>
    “李明瀾，你撒謊的樣子和從前一模一樣?！庇蟹N故作鎮靜的心虛。

    “我沒有撒謊?！卑胝姘爰僮钅茯_人，她正了正臉色，“我們家為了供我留學，花了大筆大筆的錢，我畢業以后都不知道能不能賺到這些年的學費，我不好意思再向家里要錢，只能自己出去打工啊，我白天辛辛苦苦，晚上擠出時間來見你一面，你還懷疑我?！?/br>
    她的原意是哄騙他，但她從未向人講述過在國外的辛酸，這時的撒謊像是傾訴，真的涌上了諸多委屈。

    孟澤抱住她，低頭，他把臉埋在她的發間：“李明瀾，我去國外看你?！?/br>
    “你會英文嗎？”她斜睨著他的腦袋。

    “你知不知道我高考英語多少分？”

    提及高考，她不忘再說：“孟澤，孟澤，你去讀書吧，不要浪費你的才華?！?/br>
    他親她一口：“你的寒假真短?！?/br>
    因為時間短，孟澤開始羅列約會計劃，正如五年前的李明瀾，絞盡腦汁只為制造美好時光。

    對于約會的概念，他當然比不上她。

    他突然說：“李明瀾，我們沒有合照?！?/br>
    “我們不是在美景下拍過一張嗎？”她使勁戳他的手臂，“不久之前的事，歷歷在目?！?/br>
    “你當時的臉色就和出殯的一樣?！泵蠞刹粺o嫌棄。

    李明瀾不服氣：“照片里有兩個人就叫合照。再說了，你從小到大都是從葬禮上路過的，你好意思說我？”

    “你把你的那張照片放哪里了？”

    她眼珠子一轉，嘻嘻一笑。

    每當她露出這無賴的模樣，孟澤就知道準沒好事。

    雖然是分手照，但卻是他和她唯一的合照。他萬般珍惜，她卻不當一回事。

    想到這里，他擺出了真正的出殯臉，連目光都寒涼了幾分。

    李明瀾滿不在乎：“不就是一張照片嗎？有什么稀罕的？你是攝影師，要不你把相機設成自動拍攝，我們湊到鏡頭前笑一笑，不就是一張新合照了?！?/br>
    “人是動態的，相機定在那里，我哪里知道鏡頭里的人美或不美？”

    “憑我的美貌，怎么可能會有丑的時候？”

    “只有你的美貌？”

    “當然了，總不至于一個天天板著臉的人能稱得上盛世美顏吧?！彼笞∷哪?。

    明明他的皮膚比較薄，但還是捏不出血色。

    不服氣的人輪到了孟澤。他把珍藏著的十元錢拍下的照片丟給她：“看看你板著的這一張臉，丑?！?/br>
    她不理他。

    他把照片橫在她的眼前。

    李明瀾理直氣壯：“這不是拍得挺美嗎？”就是氣氛暗沉了些。

    孟澤：“重拍?！?/br>
    “行，這張給我吧?！?/br>
    那天她沒有帶包包，她把照片隨意穿在毛衣口袋里。后來她跑來跑去，折騰大半天，等她發現時，照片已經丟了。

    孟澤第二天就請了假，準備羅曼蒂克約會。

    慶幸是工作日，李明瀾把兒子送去幼兒園之后就去赴約。

    也算是正式約會，李明瀾稍稍抹了抹胭脂。

    但又不想太刻意，搭了件米色毛衣，駝色外套，褲子還是穿了牛仔褲。

    她沒有去孟澤家，就在路口等。

    接收到迎面而來的其他男人發亮目光，她暗想，孟澤見到她會不會也這么驚艷。

    她想多了。

    他由始至終都是漠然。

    古板的孟澤要回去空中餐廳那里拍合照。

    李明瀾直搖頭：“時下流行大頭貼，我們就拍這個?！?/br>
    機器外展示的廣告圖背景都是花里胡哨的，五彩繽紛。

    孟澤直言：“相當幼稚?！?/br>
    “你自己又不是成熟穩重的人?！崩蠲鳛懡桀}發揮，“人還是要接受學校的熏陶。你如果去讀書，等以后閱歷豐富，長了見識，自然能養成大氣的性子，但你只在社會浪蕩，至今相當幼稚?！弊詈笏膫€字，她用“重音”還給他。

    孟澤站在原地，雙手往外套口袋一插，一動不動了。

    這時，正好有一對大學生模樣的情侶從簾子里出來。二人手牽著手，一臉甜蜜。

    李明瀾戳戳孟澤的手臂：“看看人家?！?/br>
    那兩人十指緊扣。

    孟澤摟過李明瀾：“你要拍就去拍吧?！?/br>
    他也和她十指緊扣。

    但進去簾子里，他一時沒找到拍照的開關。

    “豬腦子?！崩蠲鳛懞敛豢蜌獾刈I嘲。她悄悄伸手，把被拽到地上的開關線握在手里。

    她把臉湊到孟澤的邊上：“孟澤，孟澤，來，笑一個?！?/br>
    他只是用額頭去撞她。

    李明瀾選中的大頭貼背景里，就有一個紅色拳套。

    她揮拳，正好切入了背景里的拳套中。像是互毆的一對。

    李明瀾連按開關“咔咔咔”，出來十幾二十張照片。她的眼睛笑若彎月，和紀念照時是天壤之別。

    她得意：“孟澤，這是不是說明我才是照片里的主角？”

    因為照片里的他一直面無表情。

    孟澤點頭：“對，是你走了?！?/br>
    他一直都在。

    是她發脾氣，是她躲著他。

    但是，他又說：“李明瀾，我不和你翻舊賬?！?/br>
    李明瀾以為合照的任務已經完成，問：“接下來我們去哪里？”

    沒想到孟澤給出的還是古板的答案：“空中餐廳?！?/br>
    “去那里干嘛？”好不容易省點錢，非得花出去么。

    “拍照?！泵蠞山裉煺埣?，只為了這一件事，乏善可陳。

    李明瀾差點把兩人的大頭貼貼到他的外套上：“剛才已經拍完了?！?/br>
    “沒有風景，周圍全是雞鴨牛羊?！泵蠞舌椭员?。

    “不是雞鴨牛羊！”她糾正他，“那是卡通漫畫?！?/br>
    “鏡頭前的人就像兩個傻子?！彼@輩子都沒有這么蠢的時候。

    “你才是傻子?！崩蠲鳛懼赶蜻h處的公園，“我們去采景?！彼蚯白邇刹?，又被他拽回來。

    “李明瀾，不去餐廳里跳一個華爾茲嗎？”

    第88章 （加）

    李明瀾早就把這事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