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深的眼珠子咕嚕嚕轉，看看她的臉，再看看她的腳。

    對孩子來說，一年見不到幾次面的人和陌生人有什么分別？

    于驪捉住小李深的小手，向著李明瀾搖了搖：“深仔，叫姑姑?！?/br>
    “姑姑?！敝赡弁粲猪懹至?。

    “哎?！崩蠲鳛戦L長地應聲，“深仔真乖?！?/br>
    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身份，她不后悔。她慶幸，自己正是因為有哥哥當后盾才能把兒子生下來。

    她握住兒子的小手，恨不得緊緊擁抱，卻又不敢用力，她輕捏他的臉蛋：“怎么會有這么可愛的孩子啊?！?/br>
    小李深睜著眼睛望她。

    于驪抬起孩子：“來，深仔，讓姑姑抱一抱?！?/br>
    李明瀾立即站直，伸開雙手。

    小李深不哭不鬧。

    于驪把他送過去。

    他順勢窩在李明瀾的懷里。

    李明瀾抱住粉嘟嘟的小娃娃，不舍得放手：“深仔比去年長大了，長高了?！?/br>
    他小小的眼睛清澈如溪。

    她心里軟軟的，在兒子的小臉蛋親了一口。

    什么都是值得的，為了她的兒子，她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回程途中。

    李明瀾不經意掃過一眼。這一個岔路口過去是她曾經上學的路。

    李旭彬把方向盤轉了轉，刻意繞路。事實上，他很久不走巖巍中學門口了。

    第69章

    李明瀾的注意力放在孩子身上。

    小李深坐在兒童座椅，他很安靜，輕輕晃著短短的小胖腿。

    李明瀾的眼里溢著滿滿的笑意，撫著他小小的背。

    車子拐一個彎。小李深忽然側頭，仰起臉：“姑姑?！?/br>
    “哎！”李明瀾答應。

    他指指車窗外：“那是我的幼兒園?！?/br>
    她低頭貼了貼兒子的臉：“姑姑放假有空，以后姑姑接送你上學放學好不好？”

    于驪接話：“我近來工作很忙。深仔，寒假前都讓姑姑陪你，你要聽姑姑的話?！?/br>
    小李深乖乖點頭。

    李旭彬開車回到自己的家：“昨天夜里，爺爺臨時有事，爸媽過去了?！?/br>
    李明瀾關心地問：“爺爺的*身體怎么樣？”

    “沒什么大礙。但小毛病不少?！崩钚癖蛘f，“你坐這么久的飛機，人也累了，休息一天，明天我們過去探望爺爺?！?/br>
    很快就是飯點。于驪早就備了一桌的好菜，熱一熱就能上桌。

    李明瀾說要幫忙。

    于驪憐惜meimei：“你陪陪深仔，他可乖了?！?/br>
    李明瀾沖著嫂子笑了笑。

    小李深有專屬于他的一張高凳，在這個年紀，他爬不上去。

    李明瀾抱起他，把他放到高凳上。

    小李深坐得端端正正，拿著他的小勺子和小瓷碗。

    李明瀾逗他：“要不要姑姑喂你呀？”

    小李深有板有眼：“我自己能吃?！?/br>
    “喜歡吃什么菜？”

    “爸爸說，吃飯的時候不要打擾別人?！?/br>
    李明瀾反而被孩子教育了。她笑，突然發現孩子繃著臉。

    她長了一雙笑眼，孩子的眉目卻沒有半點她的親切……是和那人如出一轍。

    李家人去探望李爺爺。

    李爺爺還在病中，給小李深封了一個利是。

    小李深道謝：“祝曾祖父身體健康?！?/br>
    李爺爺抱著曾孫子，眼睛笑得瞇成了縫。

    每個人的臉上暖融融的。小李深貼著曾祖父的臉，是最平靜的一個。

    小李深剛出世，李明瀾慶幸兒子不哭不鬧。到了這時，她又計較，為什么孩子不笑呢？

    李明瀾和李父李母聚了聚，之后還是回哥哥家里住。

    到了她去接兒子放學的那天，她不知道多歡快，仿佛自己回到童年，腳步跟飛了似的。

    老師見到陌生臉孔，詢問：“請問你是？”

    “我來接李深?！?/br>
    老師再次確認：“以前沒見過你，你是他的？”

    “我是他的姑姑?！崩蠲鳛懶ν麅鹤?。

    教室里的小李深望著窗外的大樹，不知在想什么。

    邊上的小朋友尖叫大喊。

    小李深一點也沒受影響。

    老師喊：“李深，你的姑姑來接你了?！?/br>
    小李深看過來。

    見到李明瀾綻放的微笑，他沒有表現出喜悅。他從小凳子站起，拿起邊上的迷你書包，向老師揮別：“老師，再見?！?/br>
    然后，又禮貌地說：“姑姑?！?/br>
    放學時分，幼兒園里外都是喧鬧聲，唯獨李明瀾牽著的小李深格外安靜。

    她問：“深仔，姑姑來接你，你高不高興呀？”

    小李深仰起圓臉，他被夕陽照得瞇起眼睛：“高興?！?/br>
    李明瀾為他遮了遮光：“可是你為什么不笑？”

    “爸爸也不笑?！?/br>
    小李深口中的“爸爸”，當然是李旭彬，但是李明瀾條件反射，想到的是某個哪怕考了年級第一名，臉色也如同家中辦喪事的那一位。

    她揮去某人的回憶：“可是mama喜歡笑啊?！?/br>
    “我是男孩子，我要和爸爸一樣。我不笑?！毙±钌罾碇睔鈮?。

    ＊

    李明瀾等哥哥回來，就歪著頭打量。

    李旭彬很久沒有見過古靈精怪的meimei，他無比想念，面上仍然波瀾不驚：“深仔呢？”

    “阿嫂在給他洗白白?！崩蠲鳛懓櫛亲?，“深仔說，只許mama給他洗?！彼钩赏馊肆?。

    “嗯?！?/br>
    她戳一戳哥哥的肩：“哥，你天天板著臉，把深仔給帶壞了?！?/br>
    “這叫穩重?！?/br>
    四歲就不該是穩重的年紀。她問：“深仔是不是不喜歡笑？”

    meimei能發現的事，李旭彬怎么可能察覺不了。他不提小李深的另一半基因：“深仔懂事乖巧，小小年紀就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br>
    “胡說八道?！?/br>
    “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嘻嘻哈哈，沒個正經?！?/br>
    兩兄妹的對話場合從玄關移至客廳。

    李旭彬脫下西裝，松了領帶：“國外怎么樣？你出去還習慣嗎？”

    李明瀾怪叫：“哥，你現在才來問這個是不是太晚了？”

    “就算把你流放到外太空，你也能找到樂子?！?/br>
    “哪有樂子?！彼惶_，坐上沙發扶手，“哥，我很忙的?！?/br>
    “忙什么？我以為你會一年回來兩次?！彼襪eimei恨不得二十四小時抱著兒子。

    “藝術學校的學費貴，日常開銷又大，我省吃儉用才能省下……”李明瀾豎起食指，“一次的機票錢?！?/br>
    李旭彬一頓：“是不是缺生活費？”

    “我今年二十三，孩子都四歲了。哥，你不要把我當成孩子，你和爸媽為我cao碎了心，我過意不去，現在我一有空就出去打工，自己能掙錢?！?/br>
    李旭彬想訓meimei，有沙發不坐，坐扶手做什么？出口卻成了長嘆：“這幾年，苦了你了?！?/br>
    “你和阿嫂帶孩子不容易吧？”

    “深仔很懂事，是個聰明絕頂的孩子?！?/br>
    李明瀾想推翻某人的遺傳力量，讓孩子和她一樣樂觀愛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