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澤打小就不笑，照片里的小孟澤也繃著一張臉。

    外公說，這天天擺臭臉的樣子，和孟母有點像。

    但，兒時不愛哭不愛笑的母親，經過外公的言傳身教，長成了圓滑的社會人。

    外公懊惱怎么就扭不過孟澤的冷性子，只能感嘆是孟父基因作祟。

    孟澤將自己的衣服掛在衣柜。

    他和外公一起時，才穿鮮明嶄亮的色系，外公走了，他的白t恤就留在了這里。

    孟澤蹲下去，打開一個大塑料箱。

    他離開這里時，沒帶太多東西。

    但是孟父過來，非得把孟澤歷年的獎項拿到孟家去。

    留給外公的，是孟澤做過的作業本，以及小學的全部課本。

    外公舍不得賣掉，裝滿了四個大箱子。

    孟澤偶然翻起一本筆記本，手上一頓，再翻幾頁。

    外公有意向他傳授美術精髓，他雖一竅不通，卻非常仔細，記錄下了重點知識。

    他掂著筆記本，掂了好一會兒，最后，他把筆記本放進書包。

    ＊

    孟澤終于在熟悉的床睡了一個還算安穩的覺。

    黎明時，他又醒來，到陽臺，關上門，站在晨霧里抽了一支煙。

    這一天就是三?？?。

    他在教室門口遇見李明瀾。

    她笑著和同學問好：“早上好啊?！?/br>
    轉頭見到他，她進教室去了。

    孟澤用筆戳她。

    她沒理。

    他一直戳，逮著一個部位戳。

    把她戳疼了，李明瀾回頭瞪他：“混蛋！”

    孟澤給了她一張紙。

    她問：“什么??？求和信？”

    他不說，直接遞給她。

    她接過來，自己拆開，卻是眼睛瞪得更大。

    孟澤冷冷淡淡，實在談不上求和：“理解不了就不理解，死記硬背答題過程?！?/br>
    李明瀾半信半疑，自己琢磨這張紙去了。

    上午，考完語文。

    周璞玉問：“考得怎么樣？”

    李明瀾：“和一?？级？疾畈欢?，你呢？”

    “我昨天正好見到一篇類似題目的作文，今天作文寫得比較順?！钡侵荑庇褚矅@息，“可是到了高考，我未必有這樣的運氣?！?/br>
    “相信佛祖?！?/br>
    中午，李明瀾拉著周璞玉去食堂，她步子極快，吃飯的速度也很快，像是迫不及待。

    周璞玉奇怪：“你不是最怕數學嗎？不愿意面對，今天怎么容光煥發了？”

    李明瀾：“我求了佛，等著佛祖關照呢?！?/br>
    到了發放數學試卷的時候，她的腳向上提，再向下踩。

    試卷到了她的手里，她第一時間翻開大題。

    她震驚不已。

    三?？嫉臄祵W最后一題和孟澤早上給她的題目，是一個類型。

    她照著孟澤的話，背下幾條公式，稀里糊涂就算做完這道題了。

    至于選擇題，哪個選項長，她選哪個，遇到一樣長的答案就亂填。

    交卷的時候，她雙手合十。

    押題押對了？求佛不如求孟澤啊。

    李明瀾回頭。

    孟澤也看著她。

    她算一算時間，昨天才不理他，今天他就來求和，他投降時間越來越短。

    孟澤，狠話講得多，好事也干不少。

    果然是混蛋。

    第40章

    在李明瀾以為數學這道題就是孟澤的求和信時，他又用筆戳她。

    不知他是怎么計算的，每一次都能戳到同一個部位。

    李明瀾真的怒了，她坐在凳子上，轉身時抬起腰，臀輕輕離開凳子，再重重坐下去，整個人仿佛跳了一下：“你再戳，你再戳，我就戳死你！”

    威脅不奏效，孟澤連眉毛都沒動，指了指桌上的一本筆記本。

    “難道是……”她眼睛一亮，“明天的英語題？”

    “想得美?！泵蠞珊敛涣羟榈卮蚱扑幕孟?，“我教你的美術速成方法，都是我外公留下的，他自有一套繪畫技巧，我懶得轉述給你，我記在本子上，你要是信得過我外公——”孟澤的話還沒說完。

    李明瀾雙手捧起筆記本，虔誠地喊：“外公?！?/br>
    “那是我的外公，不是你的，你如果真的要考美術，自己多練多畫，別一天到晚求神拜佛，搞封建迷信?！彼纯此裉煊衷艘粭l紅色頭飾，幾乎懷疑她是不是還穿上紅內褲，只為在考場圖個吉利。

    “孟澤，我寬宏大量，之前的恩怨，我和你一筆勾銷了?！崩蠲鳛懲ｎD，“但是，我話說在前頭，我要給你列一個分數表，你再惹我生氣，我就給你扣分，哪天你加分到及格線，我才理你?！?/br>
    她還是小松鼠，但有的時候，孟澤覺得她是聊齋里的艷妖，一顰一笑，勾魂攝魄。

    他冷冰冰的：“幼稚?！?/br>
    “馬上扣你的分數?！?/br>
    “筆記本還我?！?/br>
    李明瀾抱起筆記本，壓在自己的胸口，回他三個字：“想得美?！?/br>
    然而，她在心底偷偷給孟澤加分。

    ＊

    周末，冷空氣來襲。

    到了星期一，天下還飄著細雨，雨霧不緊不慢，落地無聲。

    校門籠罩在灰色的霧中，學生們撐起傘，站在邊上的食攤前，傘和傘排起的隊伍更長。

    孟澤排到了書店門前。

    破天荒的，今天書店門前站著巖巍中學的兩大帥哥。

    孫境沒有傘，他里面穿著短袖校服，罩一件黑色衛衣，把衛衣的帽子當傘用。

    他從雨中跳上門前臺階，喊：“老板娘，復印?！?/br>
    他站在復印機旁，從衛衣口袋拿出一份折成小小方形的報紙。

    “來了，來了?！睂O境在巖巍中學里呆了三年，來書店只為買飲料，今天可真稀奇，老板娘接過報紙，發現竟然是英語周報，她調侃說，“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也學英語了？”

    孫境言不由衷：“為了高考?！?/br>
    報紙上圈出來的卻是一首情詩，老板娘拆穿他：“交女朋友了吧？滿臉春風得意?！?/br>
    孫境扯起笑：“老板娘有眼光?！?/br>
    復印完畢，老板娘展開報紙，沿著原來的折線對折。

    孟澤站在臺階下，看不清老板娘展開的報紙小字，但上面的圈，和當初李明瀾畫的一模一樣。

    孟澤記得，這條線疊在一個句子之上——

    that looks on tempests and is never shaken.

    李明瀾果然是念給孫境聽的。

    ＊

    孟澤的臉比天色更陰郁。

    班里的胡翰然在早上不小心觸及孟澤的目光，覺得自己被刀子狠狠割了一記，他打了個寒噤，躲開孟澤，轉頭見到笑盈盈的李明瀾。

    難為她了，對著孟澤這么一張臉，還能笑得出來。

    三?？嫉母骺瞥煽円灰还?。

    李明瀾的英語成績又有小小進步。

    她打開窗戶，張開雙臂，擁抱外面的雨霧。

    而且，她的數學成績比之前高了三十分，雖然還是不及格，但這已經是前所未有的進步，哪怕天陰沉沉的，哪怕后邊的人一副臭臉，李明瀾心花怒放。

    她過去胡翰然的旁邊：“胡翰然同學，讓我瞧一瞧，你三?？嫉某煽兪遣皇窍衲愕母辜∫粯訄圆豢纱?？”

    本來嘛，胡翰然覺得他的成績有點丟臉，但是轉念一想，這是不是明貶暗褒？李明瀾夸贊他的腹肌呢，他拍拍肚子：“硬得不得了?！?/br>
    孟澤轉頭向窗外，李明瀾似乎忘記了，二?？贾?，風sao胡口口聲聲說她英語作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