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被驅逐的外人
用餐完畢,梅素一時不知何去何從。 陽光照進室內,窗外花木扶疏。 她知道如果走進庭院,會遇見在花房作畫的趙老太太徐鳴岐,往湖邊走會碰到跟老友們釣魚的趙老爺子趙祚善。 這兩位老祖宗會在聽到問好后朝她點點頭,就繼續手上的事,跟對待園丁司機沒兩樣。 梅素能抗議嗎? 她哪來的立場。 沒有人會在明面上刻薄她,但平靜的冷遇才最讓人無地自容,恨不得從未踏足過此處。 梅素明白自己倔得沒用,既學不會討好,也找不到討好的路子。 現實并非娛樂作品中描述的那樣,陪老人家散散步、下盤棋、澆個花就能得到和藹親近。 都是假的。 后輩的等級,在這些打江山的老人眼中不言自明。 他們只消看上一眼,年輕人那些淺薄的心思籌謀就無所遁形。 “少夫人,您用餐完了?” 侍立一旁的中年仆婦柔聲細語地詢問能否收拾餐桌,把梅素的心思喚了回來。 她溫吞地應了一聲,慢慢起身問。 “今天有什么宴會嗎?” 平時早茶室不趕人,梅素能在這曬著太陽發呆到正午,再隨便讓人煮點簡單的吃食。 仆婦笑了笑,溫和答。 “是的,壬小姐的朋友要來參加狗狗聚會,早茶室得布置一下?!?/br> 趙壬的狗社交都要用上幾個廳室,好大的排場。 話說到這份上,梅素只能像被驅趕的外人,點點頭離開。 趙宅仿照蘇式園林而建,三開三進,占地近十畝。 前廳儀門,正院主樓,一池三橋,花房水榭,一應俱全。 梅素是在其中游蕩的幽魂,只覺無處容身。 初初步入這方古韻空間時的驚嘆早已消失,只剩下麻木。 曲徑通幽,水轉花藏,她就像一滴落錯水面的雨,一圈漣漪都掀不起。 誰說嫁入高門會迎來腥風血雨? 趙家上下對她妥帖得挑不出錯,可也僅此而已。 體面,是最無聲的殘酷凌遲,將人泡軟、泡爛、泡到最后骨頭都酥碎。 “……你這孩子,來這般早做甚?” 鏤空雕花石窗傳過來的嗔怪,是梅素近一年都沒有得到的,之后也大概率不會得到的親昵。 她的婆婆莫用儀似乎在與一個年輕女孩穿廊而來,而梅素下意識是躲起來。 是的,躲。 梅素與其說是害怕莫用儀,不如說是知道自己在她面前是自取其辱。 但來不及了,腳步聲逼近,另一道軟柔得似春水的嗓音響起。 “莫姨姨,Eden是我在墨爾本養的小狗的meimei,我實在太想她了,只能跑來這里解解饞?!?/br> 話語內容生活氣息極濃,不似千金做派,倒像是留學歸來的后生跟長輩眉飛色舞地描述過往的歡樂時歲。 梅素的逃離的腳步一下子釘在了原地,眼睜睜看著講話之人從曲折長廊的拐角處現身。 美人如穿花拂柳而來,容色似月畫煙描,冰雕玉琢。 行也宜,立也宜。 只見她一抬眸,巫山巫水都要化作一場癡醉的夢,叫人連妒意都生不起。 訪客是宗泌,趙承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