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薰從記憶中回神，看向霍弈。

    窗外暮色漸濃，霞光漫天，桌上的兩杯咖啡早已涼透。

    關于她和沉疏野的故事，她故意將其中沖突的片段隱去，告訴霍弈的，與尋常情侶間的故事沒什么兩樣。

    霍弈聽完，意味深長地說：“看來你們以前真的很相愛。那么，只是因為他收下了其他女生的禮物，你就殺了他嗎？”

    楊薰聞言面不改色，微笑道：“霍警官，我沒有殺他?！?/br>
    她雖笑著，眼神卻冰冷，眼底那道瞬間閃過的兇光，被霍弈看在了眼里。

    “可你的表情告訴我，你恨他、恨他不愛你了?！?/br>
    楊薰自信地微揚起下巴，嫣然一笑，“那又怎樣？僅憑我對他的一絲恨意，霍警官就能斷定我是兇手嗎？你們警方辦案，難道不依靠證據，只依靠感性判斷？”

    她周身散發出的陰冷感與壓迫感，令霍弈眉峰微蹙，指節下意識輕叩桌面。

    從警多年，他還是頭一次被一個小姑娘的氣場壓制得心里發悶。

    “我會找到證據的，”霍弈站起身，“在那之前，我會一直盯著你的一舉一動?！?/br>
    楊薰抬眸看他，單掌撐住下巴，嘴角揚起明艷的弧度，“霍警官這么關注我，難道是對我有意思嗎？”

    霍弈不由得一愣，嗤笑道：“誰給你的膽子調戲警察？”

    面前的女孩笑若霞光，甜聲道：“有沒有人說過，霍警官認真辦案的樣子很帥？”

    聽到這話，霍弈的眉頭頓時蹙成了川字，“別在我面前說這種輕浮的話?！?/br>
    “輕浮嗎？可我真心覺得霍警官很帥?！?/br>
    “……我走了?！?/br>
    霍弈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后，楊薰徹底卸下偽裝，面露懼色，渾身都戰栗起來。

    她十指緊扣，指甲幾乎陷進手背的皮rou里，拼命壓抑著內心的慌亂。

    好險……差點把恐懼暴露在臉上。

    她一口氣灌下杯里的咖啡，突然想到什么，跑出咖啡廳，打車去了高鐵站。

    ……

    乘著夜色回到家后，楊薰敲響了李時修的臥室房門。

    半分鐘后，門被打開。

    李時修穿著銀色的冰絲睡衣，發絲蓬亂地散在額前，當看清門外的人是楊薰后，他震驚得雙瞳顫抖。

    “你怎么回來了？”

    楊薰抱住哥哥，終于在哥哥的懷里獲得安全感。

    她哆嗦著嗓音，將霍弈今天的話，全部告訴了李時修。

    李時修久久無言，只緊抱住她。

    她軟糯的臉蛋貼在李時修溫暖的胸膛上，哭得像個小孩，“哥…我想去自首…可是我好怕…怕會連累你……”

    李時修命令似的說：“你不可以去?！?/br>
    他的掌心重重按在楊薰的后頸，下頜抵著她的發頂碾過，“只要我還活著，就不會讓你踏進監獄半步?！?/br>
    她將哥哥抱得更緊了些，哽咽道：“哥…謝謝你……我愛你?！?/br>
    在這世上，能接受她陰暗面的人不多，于她而言，李時修是最珍貴的一個。

    因為他不僅是她的親人，更是她的共犯。

    聽到那叁個字時，李時修身體頓僵。

    他緩緩俯首，輕吻楊薰漂亮的額頭，溫聲說：“哥也愛你……你只管放心，必要的時候，我會送你出國?！?/br>
    楊薰顫顫地點了頭，而后一個勁地哭泣，直到哭累到在哥哥的懷里昏睡過去。

    李時修打橫抱起她，把她送回臥室。

    走出房間后，李時修猛然發現，母親常珍就佇立在拐角處。

    常珍滿臉淚水，看著他的眼里，寫滿了難以置信與痛苦。

    顯然，母親偷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李時修沉默一瞬，將楊薰送回她的臥室，然后走回來，與母親一起進入房間。

    常珍顫聲問他：“你們……做了什么？”

    他不敢看母親的眼睛，只垂眸望著地毯上的陰影，平靜地說：“小薰殺了沉疏野，我幫她分了尸、藏了尸?！?/br>
    隨后，常珍狠狠給了兒子一個耳光，染著蔻丹的指甲在兒子的臉上劃出細痕。

    “你是不是瘋了！”

    房間里的空氣冷冽得刺骨，李時修狼狽地側著頭，低聲說：“我只是想保護她?！?/br>
    “所以你就成了幫兇？”常珍眼眶通紅，厲聲質問兒子，“警察已經盯上她了，你還想怎么保護她？你怎么能保護得了她？！”

    “必要的話……我會去頂罪?！?/br>
    聽到此話，常珍驚得愣住，瞬間淚流兩行，又一記耳光甩在他另一側臉頰，眼鏡被打落在地。

    “你會被槍斃的，你知不知道！”

    “那又怎樣，”李時修垂下眸，云淡風輕道，“區區死而已?！?/br>
    常珍雙瞳一震，難以置信地重復他的話，“區……區區？”

    鮮紅的掌印在李時修的臉上，顯得格外刺眼，可他卻仿佛感受不到絲毫疼痛。

    他眼神哀傷，語氣堅決地說：“媽，我愛她?！?/br>
    聽到這句話后，常珍瞬間理解了他的意思。她抬掌捂住嘴，悲戚地痛哭起來。

    她多年來拼命壓抑的猜疑，在這一刻，竟被徹底證實。

    那些深夜里，他俯身替meimei掖被角時，溫柔垂落的目光。meimei撲進他懷里時，他泛紅的耳根與微微顫抖的雙手。

    meimei轉學去C市后，他總是默默地待在meimei的房間里，一坐就是幾個小時，整個人也變得沉默寡言。還有meimei帶著小男友回家時，他獨自生悶氣的落寞神態……

    那些含情的眼神和行為，意圖都太過明顯了。

    她這個做母親，又怎么會看不出來？

    常珍擦去眼淚，心下一狠，冷聲說道：“從今往后，你的事情我再也不管了。你愛怎么樣，就怎么樣吧?！?/br>
    母親離開后，偌大的房間里只剩下一個孤冷的身影。

    半晌后，那身影離開房間，來到楊薰的臥室。

    男人輕手輕腳地躺進被窩，從楊薰的身后抱住她。在黑暗中，他嗅聞著她幽香的體味，用心感受著手掌觸碰到的柔軟。

    他的呼吸漸漸粗重，身體不受控制地貼近她，那份guntang的欲望輕抵在她的腰際，卻不敢驚動她的安眠。

    他的愛早已越界，現如今，身體也背叛了理智，在黑暗中渴望更深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