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待我們穿好衣服的時候,我將手里的紙團拿出,早已經濕徹底了,字都看不清。 “哎?!闭嫦虢o自己一巴掌,捏緊團兩下趁李緒不注意扔水里了。 李緒正在外面觀察是否有巡衛過來,“他們剛走,出來吧?!?/br> 我應聲起身,手拄著地,跟條要長腿的蛇一樣,扭了兩下,這感覺很難形容,像是凍僵了,南國的衣裙是沒有束腳褲的,我將衣擺移開,本來細長白皙的腿已經凍的發紫了,腿間白流還未干涸,早已發涼黏在那里。 “殿下,腿……腿凍僵了?!蔽姨撔男÷曊f,“您抱我一程?” 他不會翻白眼,只會轉頭驕橫的將眼睛長長一閉看向別處,“不合禮節,過于做作?!?/br> 又是這樣小孩子氣。 “殿下過來,你嘴上有東西?!蔽覕[擺手,不清楚他會不會真把我扔在這里,對我來說哄一下的事。 李緒聞聲過來,臉湊到我面前,“哪里?” 突然貼臉的五官讓我呼吸一滯,看了無數遍,還是會留一會兒呆呆欣賞,這臉怎么生的? 我抱住他脖子,在李緒嘴側實打實一親口,“沒有了?!?/br> 被親開心了,李緒這才抱起我,對我解釋說,“今天侍衛都去使臣那里,如果平常我保不了你?!?/br> 事后說有什么用,路上所有太監宮女注目,“有什么借口嗎?”我問他。 雙雙失足落水?酒后不慎落水? 第二日,宮中傳出,五殿下暴虐無道,酒后將趙美人拖至河邊捂住其嘴反復扔進河中,最后奄奄一息時良心發現,才得以撿回一條命。 傳聞多有虛實,此事乃結合他人對李緒看法,畢竟他可是傳聞里連養母都殺的人。 明日是明日的事,此時我與他一起泡在熱水中,下半身漸漸回溫,浴桶就那么大點,我只好坐在他身上,貼在李緒胸前,撫摸著舊疤。 他真不易留疤,那夜自殘的傷口也長出新rou,我不敢問他是否消氣,以后要時常告誡自己,不能多嘴,禍從口出乃是大忌。 “你今天提到宛娘了,當時口氣真自大?!崩罹w胳膊環住我,下巴墊在我頭上,抱著搖搖晃晃的。 剛剛還在告誡自己,現在就要算賬了。 “我說什么了?”試探的聞一句,輕輕扭下身子,看看是否能掙脫他的懷抱。 “你說……”李緒咬住我耳朵,小尖牙想在我耳骨上透出一個洞,“唔?!?/br> 小紅舌頭和他性格一樣,看著溫溫的鈍鈍的,實際上一直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他抱著我翻身調換位置,手掌覆蓋住雙峰,按壓至變形,在水汽包裹的溫水總比冷氣森森的草叢有感覺。 李緒嫌自己頭發太長,讓我全都綁起,臉部輪廓全部顯現出,四周都是碎發,倒是顯臉小,這樣一看更嬌了,嬌字不對,我像個詩人煉字在心中琢磨。 該是什么詞好呢,溫柔肯定不沾邊,天真純良更是扯淡。 見我發呆思索,李緒歪頭想看我的眼睛,黑眼珠總是冷漠,見到我時才會亮一點,在我面前總可以像孩童一樣發脾氣,即使我不滿,也會冷著臉服侍他,李緒十五年都沒有短暫離開我,想到這里我心中也是驚訝無比,原來我的快半生一直有他,若是有分別那一天…… 誰會用心待你,誰又會真心需要我? 我還在困在死胡同中,李緒捏著我下巴搖一搖。 “怎么了?” 我輕柔撫摸李緒臉頰,這幾日瘦了,看來是真生氣了。 李緒想親我,貼進我唇間卻遲遲不下嘴。 也不知是從哪里學的欲擒故縱的把戲,我上前他還后退一步,揚著下巴努努嘴給我看他早已透紅的細看都有血絲了,很明顯腫了。 誰給我們殿下親成這樣?我從浴桶跳出,翻找妝匣里的藥膏。 “消腫的,很好使?!蔽彝诔鲆粔K來,“我經常用?!?/br> “上還是下?!?/br> “殿下無需理會?!蔽夜麛嗟?。 …… 看來李緒說的不假,我肯定講究她了,來我夢里來了。 回憶總會像春葉飽含綠意延至深秋變成枯黃一片,我的夢也是這樣,泛舊的冷宮,里邊的人依舊栩栩如生。 “小妮子,把你娘的衣服收回去,都干了?!眿邒咦プ∈找路奈艺f,“你娘怎么了,每次她洗衣服,都一盆血水?!?/br> 我哪里管上她,但還是不放心問一嘴,“不是月事嗎?” “月事怎么會天天流血?”嬤嬤拍一下我后背,“你這個小姑娘什么都不懂?!?/br> 每月就那點錢,都給她買藥了,后來發現還有兩張嘴要吃飯,干脆就停了,我對她已經不錯了,拿著她攢的錢偷去買藥,反正她也不會責備我。 “還有啊,你勸勸她,別養那孩子了?!眿邒吒嬖V我,“皇后能無聲無息害死秦氏,她一個冷宮的小宮女能耐幾時?” 嬤嬤的心也怪好的,都提醒到這節骨眼了,只有冬宛那個笨女人還在傻傻的養,我不明白她是真對我素未謀面的弟弟有愧疚全都寄托在五雀兒身上,還是真心軟放不下他。 “我回去再和我娘說一說?!蔽铱紤]著說,年紀太小還是壓不住心里事,我說,“她可倔了,我本來是不用和她來的,非要拉著我和她在這里受苦?!?/br> 我抱著一盆衣服回去,冬宛干完活正哄著熟睡的五雀兒。蒼白到沒有血色的面容還在牽掛著沒有血緣的孩子,那股清冷溫柔的氣質,是我沒有意識到書香氣息。 “又去哪里玩了?”她輕聲問我,“院里有口井,你小心點,別玩掉下去?!?/br> 我沒了你可省心了。我心里說。 我放下盆子,“我覺得你還是把他扔了,就是塊……”白白的,圓圓的,軟軟的,“燙手饅頭?” “你我都沒扔,怎么會扔了他?!倍鹫f,“你小點聲,別把他吵醒了?!?/br> 這小子真是富貴命,輕輕一兩句就睜著大眼睛醒了,還好不像小時候哭鬧了,就是不會說話。 “五雀兒跟娘說句話好不好?!倍鹂粗媲胺史誓橆a和大大眼睛的五雀兒細聲細語的說。 我瞧著他那樣子心里十分不爽,抱著胸說:“萬一是個啞巴呢?!?/br> “不許這么說你弟弟?!倍鹫f話總是清冷有條有理,“肯定是你每天都板著一張臉,五雀兒有樣學樣,學了一堆你的壞習慣?!?/br> “他可不是我弟弟?!?/br> “趙溪!”冬宛看我一眼,臉色一變“五雀兒不許學她撅著嘴,不好看?!?/br> 你自己不也倔倔的,一家連串仨,都是犟種。 “趙溪!趙溪!”五雀兒指著我口齒不清的喊,學人精也不看看你自己有幾顆牙。 “唉呀,五雀兒會說話了?!倍鹨娝麜f話,高興的不行。 “哼?!蔽也幌肭埔娝?,直接跑走了。 這一走見不到她的面龐,和下腹無時無刻流的血。 好像她的聲音從未離去,我能聽見她告訴五雀兒,“你jiejie和娘一個脾氣,我走后你一直黏著她,她會心軟照顧你的,要是趙溪不愿意要你……你就和娘一塊走吧?!?/br> 她的聲音沒有太多特點,只是清晰緩緩吐出字句,在北國四年,落雪時,她會抱著我塞進狐裘中,只露出一顆腦袋好奇看著飛落的雪花,像糖霜,心里可高興了,但是一看見她愁容的面龐又沒了興致。 為什么不喜歡她,可能她給我帶來的情緒總是不好的。 睡到日上叁竿,李緒趴在床頭,頭發亂糟糟的,甚至還穿著里衣,眼睛一眨一眨望著我,手指一點一點弄破我流下的淚,“哭了?” “夢到傷心事了?!蔽液鷣y抹去眼淚,眼睛好腫好痛,全身酸疼動一下全身筋骨都要叫囂,“殿下怎么沒去軍機處?” “寧荷走了,想去就去?!?/br> 這一調位,把軍機處唯一治得了李緒的給弄走了。